24
我早知褚齊光對柳兒確有幾分情意在,看見他來也並不意外。
可是,看見他的腳步停在院外,就不再往前一步。
——我也一點都不意外。
柳兒的嘴早被我塞起來了。
門半掩著,我踉踉蹌蹌地走到褚齊光跟前:「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褚齊光的腳步猶豫著:「夫人,你說會不會是皇上下的藥,想看看我的反應?」
「啊?」我面露茫然。
「也許他的耳目就藏在周圍……」褚齊光悄悄看了看四周,「不,我不能進去,否則就是承認我們關係匪淺。」
「王爺說得有理。」
褚齊光的臉上滿上痛苦掙扎,但最終還是落荒而逃:「夫人,既然你身子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就勞煩你照顧她一下吧。」
我向褚齊光行了個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遠處,才慢慢回到房間裡。
「聽見了嗎?」我問柳兒。
她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上官瀅故意往她心口扎刀子:「太感人了,不愧是天底下最愛你的人,最想守護你的人——到死都不看你一眼的人。」
柳兒本就吊著一口氣等褚齊光來救他,現在萬念俱灰了,那一口氣,終於再也吐不出來。
上官瀅見她閉上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這嘴夠厲害啊,現在都能把人氣死了?」
25
在褚齊光的授意下,柳兒的屍首直接被卷了鋪蓋,扔進了亂葬崗。
他消沉了許久,人也安分守己多了。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名聲徹底臭了。
權臣們都是人精,再也不願跟他扯上什麼關係。
褚齊光曾拉攏的某個尚書也悄摸著來找他,搶走了自己的信物。
褚齊光罵他過河拆橋,尚書卻反過來怒斥他:「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你不會以為你還有能翻身奪權的一天吧?」
他狠狠將褚齊光推開。
後者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那樣,頹敗地跌坐在台階上。
許久之後,他痛苦地嚎叫起來,漸至哽咽漸無聲……
上官將軍老早就在皇上那跟褚齊光撇清了關係。
他還求了一道聖旨,讓上官瀅跟褚齊光和離。
上官瀅擔心我,問我:「要不讓我爹再去求一道聖旨吧,我實在害怕褚齊光連累你。」
我輕笑:「這實在不像從前的貴妃會說的話。」
「……你這也不像從前的皇后會說的話。」
「沒事兒。」我寬慰她,「和離書我有辦法拿到,我只是有些事情還沒辦好。」
既然我都承諾了上官瀅,要讓欺凌過我們的人血債血償。
就不可能單獨放過褚齊光。
26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給他下藥,讓他昏沉的時間越發多。
慢慢的,他完全自暴自棄了,動輒喝得爛醉如泥。
我一邊軟言安慰,一邊趁他醉醺醺時騙他簽下了和離書。
愚笨如他,還以為我仍舊像以前一樣體貼他、戀慕他,願與他白頭偕老、同舟共濟。
可是,我早就變了啊。
我慢慢地讓他放鬆警惕,全身心地相信著我。
然後偷了他從前跟其他人往來的書信,又趁宮裡來人時,「不小心」打翻盒子。
所有證據登時暴露出來。
頃刻間,搜查的官員一擁而上,將我和褚齊光死死按倒在地……
到了大殿上,我繼續裝出毫不知情的樣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已經跟褚齊光和離了。
而我父惜命,也在不久前辭官反鄉。
皇帝念在這件事上饒了我。
但褚齊光,卻再也躲不過去了。
那些猜忌與懷疑在此刻塵埃落地。
皇帝就像看著一把懸著的劍刺下一樣,再也容不得褚齊光。
等待他的,將是極刑與五馬分屍。
而我拿著和離書,早已在了出城的路上。
27
我不打算回鄉找父親。
我不想從一個牢籠跳出來,再跳向另一個牢籠。
但就在這時,後面忽然傳來撻撻的馬蹄聲。
我回首,就看見了上官瀅策馬而來。
她已經全然知曉宮裡的事,問我:「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不跟我商量,這樣鋌而走險,萬一把自己折進去怎麼辦?」
我淡淡笑笑:「這不是過盡千帆,什麼事都沒有嗎?」
「你!」
她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翻身下馬,將鞭子丟給身後的小廝,然後擠到我身邊坐著。
「走吧。」
「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兒啊,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沒我保護你,你以為你能在哪裡安頓下來?」
「那你父親……」
「嗐,閒時回去看看他唄。」
小廝揚起馬鞭,馬車再次重新啟程。
上官瀅笑道:「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