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就醫不是人之常情嗎?妹妹這話,難道要讓我安靜等死?」
「只是我死了,這王妃的位置輪到上官妹妹坐,只怕你到時候更慘啊。」
柳兒被褚齊光寵壞了,又覺得我是個好說話的,不屑地冷哼一聲:「誰坐還不一定呢。」
「再說了,你以為我稀罕區區一個王妃的位置,我日後可是要為妃為後的。」
「可不敢這麼說啊,妹妹!」
柳兒翻了個白眼,回了自己的院子。
15
然而沒兩天,這話就傳了出去。
褚齊光只是上了個朝回來,後面居然跟了好幾個身穿甲冑的將士,還有一個拿著聖旨的公公。
他讓人將柳兒捆了出來,又點了點我:「虞氏,你隨我一道走,皇上要見你。」
柳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拚命掙扎,哭天搶地地讓褚齊光救她。
然而褚齊光只是緊握著拳頭站在原地,吼她道:「你這賤婦,誰教你的口出狂言!」
不再給柳兒喊話的機會,幾個將士直接塞住了她的嘴。
我也被推搡著向前,幾步一踉蹌。
路上,公公三言兩句講了抓我的原因,我想解釋,他直接揮揮手:「有什麼話留著跟皇上講吧。」
到了金鑾殿,我依舊鎮定地裝虛弱,給皇帝請安。
「你可知朕找你所為何事?」
我故作惶恐地點頭。
「朕聽聞,你是她表姐?」
我看了柳兒一眼,「噗通」一聲跪下:「臣婦不敢欺瞞皇上,她壓根不是臣婦的表妹,而是王爺的妾室。」
「哦?」
我趕緊把事情的前後曲折都講了出來。
皇帝若有所思:「可有虛言?」
「臣婦哪敢。」
「所以她的話不是你教的?跟你父親也沒關係?」
「絕無關係!」我誠懇道,「臣婦最近在求醫,當時有一個大夫在場,皇上盡可找來求證,我那時聽到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就狠狠訓斥了她。」
柳兒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她不再掙扎,瞪大眼睛癱在地上,像一條死魚。
16
最終,皇帝將我放了回去,又將柳兒投入了大牢。
還讓我回去告訴褚齊光,柳兒這件事,由褚齊光親自來審,親自來上刑。
「朕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弟弟的忠心了……」
我回到王府後立刻裝暈。
褚齊光也顧不得病氣不病氣的了,拚命將我晃醒:「夫人,都發生了什麼?」
我將皇帝的話轉述給他,哭得涕泗橫流:「妾身也是無奈之舉,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我不敢在皇上面前說謊啊。」
褚齊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宮裡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很快就派人來催。
「王爺如此磨磨蹭蹭,是想抗旨嗎?」
褚齊光咬咬牙,只能跟隨他們離開。
這一走,居然好幾日都沒有回來。
上官瀅倒是偷偷找過我一次,說柳兒在獄裡被嚴刑拷打,居然什麼都不肯說。
「你都不知道宮裡折磨人的手段有多狠毒,不過我沒想的是,柳兒居然是真愛褚齊光,都被搞得奄奄一息了,還一口咬定跟他沒關係。」
「不著急。」我淡淡道,「總會有關係的。」
「你也要多加小心,千萬別牽扯到自己身上來了。」上官瀅叮囑我。
「你也是。」
17
又過了大半日,褚齊光終於從宮裡回來了。
只是——滿身血污已經凝固,散發著腥臭的味道。
這當然不是他的血。
而是柳兒的。
我裝模作樣地去關心了兩句,才發現這人真是絕情。
他確實憂心忡忡、魂不守舍。
但他壓根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心上人,而是擔心皇帝會就此懷疑他,讓他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褚齊光根本沒分給我一個眼神,丟下這句話,就匆匆找人替他沐浴更衣,又讓了備了輛馬車。
我聽見他說:「去將軍府,接側妃。」
真是一個好藉口。
他哪裡是想接上官瀅回來,不過是想再拉攏一下上官家。
上官將軍對皇帝有救命之恩,在這些重臣里,皇帝最敬重的就是他。
但如我所料,在上官瀅的哭鬧下,整個將軍府看見褚齊光,就像看見了晦氣的死老鼠。
別說替他美言幾句,就是看見他都覺得煩。
沒多久,褚齊光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而這件事後不久,宮裡又送來新聖旨,要褚齊光閉門思過。
我心中覺得好笑。
他不是最愛禁別人的足嗎?
就讓他自己嘗嘗這個滋味。
在我的授意下,這件事很快被傳了出去。
那些從前被褚齊光拉攏的權臣們人人自危,全都迫不及待地跟他撇清關係。
18
我父親也託人給我帶話,叮囑我不要將火引回了家中。
我冷笑著讓小廝轉達他:「若還信我這個女兒,就儘快找藉口告老還鄉,否則帝王一怒,大家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父親徹底急了,當天就派了個小輦,悄無聲息地將我接了回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要害死虞家嗎?」
「父親說笑了,褚齊光不是您千挑萬選的女婿嗎?如今他引火燒身,怎能賴到我的頭上?」
父親氣急,他本來還覺得當今皇帝體弱多病,又無子嗣,褚齊光有很大的機率能登上皇位。
可如今看來,他的算盤珠子徹底崩了。
「晦氣,真是晦氣!」父親氣得摔了桌上所有的東西,「我怎就有你這樣一個沒用的女兒!」
我呵笑著給他行了個禮:「自然是父親有用,賣女求榮。」
然後也不管他的臉色,徑直朝外走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當晚,我回到房間,發現上官瀅早已在這兒等著了。
她見了我就問:「你臉色怎麼這麼差,誰欺負你了?」
我搖了搖頭:「沒事,我叮囑你的事你都做完了?」
「小菜一碟,消息都散播出去了,褚齊光這次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她輕撞我一下:「還是你聰明。」
然後看我站不穩,趕緊「哎哎」地拉住我衣袖,攙著我坐下,「你不是裝虛嗎,怎麼真的這麼虛了?」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不著急。」上官瀅坐在我邊上,「沒人看見我,褚齊光現在連房門都不敢出。」
那是自然,在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上,任誰都謹小慎微。
19
我想了想,不太放心上官瀅。
「你這些日子在家中過得還好嗎?」
「那當然了,我父母兄弟待我如至寶,簡直不要太舒服。」
「那就好。」
「只是阿茵,我近日越發搞不明白了。」上官瀅托著腮,「你說為何女子一定要成婚呢?也不見得男人就有什麼作用,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我無法回答他,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仿佛每個女子長大,評判她是否優秀的標準,就是她有沒有嫁給一個好夫君。
可是憑什麼呢?
「算了,不想這些煩心的!」上官瀅揮揮手,「想點開心的,你猜柳兒如今是死是活?」
「我猜她還活著。」
「我猜你猜得對。」
20
褚齊光禁足解開的那天,宮裡將奄奄一息的柳兒送了回來。
她癱倒在地上,身上沒一塊好皮。
送她的公公站得遠遠的,嫌棄道:「皇上念在與王爺的往日情分上,饒這侍妾不死,還請王爺以後嚴加管教。」
褚齊光連連謝恩。
可眾人走後,他卻不敢上前。
我能看出他眼裡的心疼,但更多的是警惕。
畢竟連我都在懷疑,這或許只是皇帝試探的手段,看他跟這個侍妾的感情到底如何。
褚齊光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他或許是真的喜歡柳兒,但他更喜歡的,永遠都是權利。
21
褚齊光讓人將柳兒抬回了她院子裡。
一連幾天,他都不敢靠近這個小院。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件事還沒處理好,現在整個京城裡又都在盛傳褚齊光心思狠毒。
說他為了奪權,設計娶了我和上官瀅。
可到手了又只把我們當棋子,百般羞辱與虐待。
本來這些事是沒法得到驗證的,畢竟褚齊光「賢王」的美名流傳多年。
但我前段時間接連召大夫進府——此時,他們就成了最好的證人。
他們證實了我病重後,褚齊光連房門都不敢進,哪裡顧念什麼夫妻之情。
不但如此,他還又抬進來一房小妾。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上官瀅也故意鬧得厲害,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那場美名遠揚的「英雄救美」是個圈套了。
現在,京城裡有女兒的重臣看褚齊光更不順眼了。
趁褚齊光焦頭爛額,壓根沒控管後宅的時間裡,我裝好心地去給柳兒送藥,支開了她身邊唯一一個丫鬟。
柳兒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褚齊光來看她了,虛弱地掙紮起身,驚喜道:「王爺……」
然而在看見我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她眼裡一切亮光都熄滅,只剩下怨毒和仇恨。
「你來幹嗎?」
我晃了晃手裡的瓷瓶:「當然是來給妹妹上藥,妹妹在這躺幾天了,可有人管過你?我好心來看你,你還朝我吼。」
「你滾!我不要你假惺惺!」柳兒撐著最後的力氣罵我,「要不是你,我會落得這個下場嗎!」
「你自己禍從口出,憑什麼怪到我頭上?」
22
我讓貼身丫鬟給上官瀅遞了消息,再將房間門鎖上,慢慢靠近柳兒。
她驚恐地大叫:「你這個毒婦,你想幹什麼!」
「不要激動,我說了,我只是給你上個藥。」
「我不相信你,你出去,滾出去!」
柳兒拚命地吼叫。
可是她回來的這兩天裡就一直在叫。
起初大家還覺得瘮人,到了後來,所有人都自動屏蔽這聲音了。
更何況,這附近的人全被我支開了。
「叫吧,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哪裡害過你!」柳兒不甘心。
我慢慢將藥塗抹在她潰爛的傷口處。
她的筋骨早已在獄中折斷,此刻連逃都逃不掉,只能像一條將死的魚一樣,痛苦掙扎著。
我輕嘆了一聲:「我只不過是想讓你也跟我一樣,嘗嘗皮膚潰爛痛不欲生的感覺……」
柳兒的眼睛驟然瞪大。
藥效似乎已經上來了。
痛意如同千萬隻蟲蟻拚命向皮膚里鑽,讓她再次嚎叫出聲。
慢慢的,那些潰爛逐漸向外蔓延……
柳兒的皮膚就像被水銀腐蝕了一樣,整個人都融化開來,逐漸看不出人形。
「咚咚。」門上忽然傳來輕扣。
「阿茵。」有人輕輕喊我。
我為上官瀅開了門,有些許不自在。
我本以為她看見我滿手的血,還有屋內血腥的場景,會覺得我過於心狠手辣。
可她沒有。
她的眼裡迸射出光亮,一步步走到柳兒面前:「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知道我每個噩夢裡都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怎麼把你施加給我的所有痛苦都還回去。」
「我要送你下地獄!」
23
柳兒早已疼得說不出話來。
上官瀅俯下身看她:「其實我想要一支骨笛,我覺得你小指挺長的,適合做笛子。」
柳兒惶恐地搖頭。
但她早就被敲斷了關節,上官瀅只是稍一使力,便將她的小指連帶著皮肉拽了小下來。
「疼嗎?」她問。
柳兒的淚水糊滿了整張臉:「王,王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放心好了……」上官瀅冷嗤,「用不了多久,他也會下去陪你。」
「其實我還想要一隻美人面燈籠,可惜你皮肉潰爛,實在難看。」上官瀅嘆氣道。
柳兒怨毒地盯著她。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上官瀅拍拍手掌,「我還回去的,連一半都不到。」
她懸空指了指柳兒的心臟:「畢竟我可沒有想剜你的心頭肉——因為,我實在沒興趣看到一顆黑乎乎的心。」
柳兒越來越虛弱,她還在重複著那句「王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忽然覺得很可悲。
為她,也為上輩子的自己。
「你覺得褚齊光很在意你嗎?」我輕聲問。
「王爺當然在乎我,王爺說過這輩子最愛的就是我,最想守護的也是我。」
我嘲諷地掀掀唇角:「好啊,那就讓你看看他到底有多愛你。」
我推開門,給守在外面的貼身丫鬟使了個顏色,她立馬跌跌撞撞黃地衝出去,一路往褚齊光那兒跑。
「快來人啊,柳姑娘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