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的白月光名為初娘,是個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妓子。
尋回她的那日,他殺光所有知道初娘身份的人。
包括,我的未婚夫。
後來太子哥哥日復一日地寵愛初娘,為她鋪路。
父皇大發雷霆,太子妃一臉怨毒。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1
太子尋回初娘的第三年,我終於見到了她,果然是位絕世美人。
這三年,太子哥哥對她的寵愛非但絲毫未減,反而與日俱增。
東宮有位廚子只是做的飯菜讓初娘思鄉落淚,便被太子殺了。
但她著實被寵得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對我放肆。
「可否勞煩安昭公主為我簪花?」
初娘神態無辜,笑得比手中的三月桃花更加嬌媚。
我踱著步子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中花枝。
下一秒,我將初開的桃花擲踩於腳下,順便用腳尖碾了碾。
我拽住初娘的頭髮,壓著她的腦袋扯到身前,讓她只能弓著腰聽我的話。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同我說話?」
「安昭你大膽!連太子妃都不敢傷我分毫,你居然敢這麼對我!」
我嗤笑一聲,將她甩開。
「你還是趕快去喊太子來給你撐腰吧。」
她瞪我良久,惱怒地甩袖離開。
晚宴上太子果然為她出頭,指責我這個做妹妹的對嫂子不敬。
「兄長真覺得青樓妓子能當得起本公主的一聲嫂子?」
眾人聞言靜默,畢竟有太子的寵愛,誰也不敢這麼直白地點破初娘的身份。
太子頓時陰沉下臉,「安昭,你有些放肆了。」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直言不諱。
「兄長願意自甘墮落和她廝混在一起,不要拉著姜氏皇族一起失了身份。」
「安昭!」
太子怒極,卻又不能將此事鬧大。
如果鬧到父皇母后那裡,受罰的還是白月光,他可捨不得。
所以他警告我幾句,趁宴席還沒正式開始便帶著初娘走了。
臨走時,我看到初娘的眼神裡帶著不甘的恨意。
她是恨我的,或者說,她恨的應該是整個姜氏皇族。
2
世人都以為初娘只是個普通的青樓女子,但我知道,她是罪臣趙全的孫女趙初初。
她本該死於十年前的滿門抄斬,卻被太子偷天換日暗中保下。
這是個秘密,因為知道初娘真實身份的人都被太子或明或暗地處置掉了。
貼身侍女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偏要和太子對著干。
「殿下近來頻頻惹怒東宮,這樣做,對殿下毫無益處啊。」
「奴婢愚鈍,您和太子是同胞兄妹,明明之前您還很敬仰太子殿下……」
我但笑不語,眸中泛起絲絲寒光。
不光敬仰,他曾經還是我心中最為崇拜的太子哥哥。
可我現在才知道,撕掉那層濾紗後,他也不過如此。
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惜殺害無辜百姓和臣子。
這樣的男人,不配當東宮之主。
回到公主府後我屏退侍者,等待床上熟睡的受傷女子醒來。
房中還有些淡淡的血腥味和苦藥味,想來她睡著有一會兒了。
她叫盛尋,是我未婚夫盛約的親妹妹。
三年前,盛家奉旨抵禦外敵。
盛家世代武將子孫凋敝,盛約的父母戰死沙場,孫輩就只有他和妹妹二人。
戰事大捷,他們卻在擊退敵軍的最後一戰上全部犧牲。
消息傳回朝中,舉國哀喪,父皇也下旨追封盛家滿門忠烈。
數年過去,我以為此後餘生只有回憶相伴。
沒想到一個月前的夜裡,盛尋突然重傷闖入我的房中,字字泣淚地告訴了我當年的真相。
3
盛家覆滅是太子動的手腳,是他安排死士截殺當時精疲力竭的盛家祖孫三人。
盛老將軍當即斃命,盛約護著妹妹逃跑,身中數刀後被一劍穿心。
盛尋跳下懸崖又順著瀑布逃走,僥倖存活下來。
而太子這麼做的原因是初娘,趙家和盛家一直是死對頭。
當年初娘的祖父趙全就是被盛家找到了通敵罪證,才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我起初不敢相信,太子哥哥不管是為子為兄為臣,都極為出色。
就算是心愛的女人挑撥,他又怎麼可能單為她就做出這種不仁不義之舉呢?
可當盛尋拿出這三年她收集到的死亡名單之後,我不得不信了。
「這些都是當年與趙家通敵案有關的人,現在無一活口,公主難道還不相信嗎?」
下至卸甲歸田的士兵,上至指點朝堂的大臣。
滿滿的五頁名字,有些甚至還是太子陣營的謀士,不是暴斃就是意外死亡。
要說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我進京本想暗殺太子,不料反被重傷,還望公主念在往日與哥哥的情分,救我一命。」
盛尋當晚說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我著令府中大夫秘密救治她,並將其藏在公主府。
養傷的一個月,盛尋告訴了我這三年她查到的諸多事情。
趙初初改名為初娘,在東宮的庇佑下躲在青樓七年。
她利用太子權勢幫趙家報仇,太子一一照辦之後將她帶回東宮金屋藏嬌。
三年過去,現在太子更是想讓初娘成為他的側妃,名正言順地站於人前。
可惜,本該成為良好開端的簪花宴被我毀了。
4
盛尋醒了。
「公主,今日可曾見到初娘?」
我點點頭,將簪花宴上發生的事告訴她。
盛尋沉默後撫上我的手背,「公主該隱忍一番才是。」
我知道的,可每當想到名單上染血的盛約二字,又想到記憶中往來不敗的少年將軍,我實在難以釋懷。
之前我們計劃要等到太子將初娘一步步扶上高位後再戳破她的身份,讓她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阿尋,我要走另一條路。」
初娘就算有再多過錯,如果沒有太子的權力和幫助,那些人也不會死。
若要報仇,只針對初娘一個人怎麼能行?
盛尋震驚之餘,疑惑道:「公主怎麼突然改變想法?可是見過什麼人?」
「我前幾日見了一對孤兒寡婦,她的夫君生前是公主少傅,與我有師生之恩。」
「如今他枉死,若我明知真兇而不作為,生則無顏面對他的未亡人,死則愧對老師,更何況枉死的不止一個少傅。」
「太子要是無德無義,那他就不配當太子,這東宮之主,不如由我來當。」
盛尋聽完我大不韙的話,非但沒有異議,反而心潮澎湃難掩激動。
「阿尋願誓死追隨公主!」
她覺得我們孤立無援,這條路定會很難走。
我笑著搖搖頭,誰說我們沒有外援?
我們有朝中最為強大的外援。
5
我在簪花宴當眾下了太子的顏面,此後又三番兩次地和他對著干。
如此異常惹得母后注意,於是我被喊去了鳳鸞宮。
「就為了一個狐媚惑主的青樓女子,怎麼會惹得你們兄妹二人之間不快,安昭現在對母后也開始虛言以待了嗎?」
我看著這位大姜朝最尊貴的女人,不再躊躇,將實情和盤托出。
即便聽到我想當皇太女,母后也無半分驚訝,只是笑出了聲。
「珺兒有如此胸懷抱負,母后很是欣慰。」
珺兒,她喚我名字而不是封號,即為此事可行。
我跪在她面前,鄭重行禮。
「母后,孩兒不止想當皇太女,孩兒更想助您成為大姜朝第一位女帝。」
母后聞言收斂了笑意,定定地凝視著我,不辨喜怒。
我叩了個頭,又起身繼續。
「父皇平庸,所展現的治國之才以及有關江山社稷的智慧謀略皆來源於母后。」
「他日史書流傳,後人只會盛讚父皇是位明君,而您的名字將淹沒在史冊之中。」
「母后真的甘心一輩子都隱於人後?難道您不想讓孩兒喚您一聲母皇?」
鳳鸞宮靜默無聲,明明開著窗,卻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讓人無端心慌。
良久,母后才淡淡說了句:「你的確比陽兒出色。」
姜陽是太子的名諱,她這麼說,就意味著我言中了她的心思。
我沒有看錯人,母后會是我最強大的同盟。
6
大姜朝民風開放,士族女子亦可參議政事入朝為官。
我逐步培養擴大自己的圈子,私下拉攏結交大臣。
母后暗中協助,父皇根本沒有察覺我的野心。
太子就更不必說,他從未將我看作對手,更何況他現在一心只有初娘。
我學習理國良策的時候,他和初娘泛舟游湖。
我熟讀兵法謀略的時候,他帶著初娘參加了一個又一個的皇親貴族宴會。
我為南方洪澇災民四處奔走的時候,他已經準備給初娘換個身份了。
「公主,太子有意讓安國公收初娘為義女。」
盛尋痊癒後就一直戴著面具跟在我的左右,名義上是我的貼身護衛。
我聽到這個最新消息,放下手中的書。
看來太子是真的想讓初娘做他的側妃,居然要給她這麼高的身份。
只是這件事,太子妃能同意嗎?
我拿給盛尋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讓她帶去東宮交給太子妃。
「你只需要同她講,這顆夜明珠是父皇所賜,珍貴無比。」
「借她觀賞期間,一定要小心謹慎,切勿被賊人偷去,否則這罪名可就大了。」
所謂投石問路,要想知道太子妃願不願意與我合作,就看她接下來怎麼做了。
沒過幾天,夜明珠果然失竊。
聽說太子妃正大力尋找,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三日後安國公府會舉行認親儀式,我家殿下說,屆時或許能找到公主的夜明珠。」
我瞭然一笑,派人把傳話的太子妃侍女送走了。
太子一向順風順水,根本不知道抬舉一個無根無源的女人作妃有多離譜。
若他已經登基為帝倒也罷了,可他現在僅僅是太子。
他身上牽動著諸多利益,那些人怎麼可能讓初娘白撿便宜。
7
認親禮當天,我帶著大理寺少卿聲勢浩蕩地闖入安國公府,直指是初娘偷了我的夜明珠。
初娘知道與我身份懸殊,就避我鋒芒,柔弱可憐地躲到太子身後。
太子怒不可遏,直呼我的名字。
「姜珺,你瘋了!」
我沒生氣,擺出一副無辜又焦急的樣子。
「那可是父皇賞賜的寶物,太子哥哥覺得她沒問題,搜一搜又有何妨?」
「如果是我誤會了她,安昭願意賠禮道歉,再為姐姐的認親禮備上一份厚禮。」
有我的祝禮和認可,初娘的身份會更加名正言順。
太子意動,轉頭看向初娘。
可初娘猶豫了,大概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就算她沒偷也能搜出來夜明珠。
就是這一猶豫,大理寺少卿直接下令女捕快將初娘及其貼身丫鬟帶下去搜身。
結果不出意外,人贓並獲,自然要押回牢中候審。
「我看誰敢!」
太子廣袖一揮,牢牢護住初娘。
大理寺少卿義正詞嚴,「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太子這是要當著百姓的面徇私枉法嗎?」
我不禁在心中為他鼓掌叫好,帶他來果然沒錯。
雖然平日裡我總嫌少卿固執古板,可關鍵時候他自有其原則,絕不會畏懼強權。
剛才我們一路來吸引了不少人,現在百姓都在門口一邊張望一邊指指點點。
饒是太子想保初娘,當下也不得不先同意大理寺將人帶走。
「安昭,你真是好樣的。」
聽著太子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抿唇道:「兄長這是何意?」
他沒有回答我,冷哼一聲便陰著臉離開了。
8
太子回到東宮後,和太子妃大吵一架。
但太子妃的母家是朝中根基頗深的太傅府,礙於這點太子也是動不了她的。
沒過多久初娘就被放出來了,太子隨便找了個東宮裡的丫鬟當替死鬼。
小丫鬟也承認是她偷的夜明珠,而後栽贓嫁禍初娘。
我暗中找人用死囚替換那個丫鬟,給她些銀兩放其歸鄉去了。
經此一事,眾人都知道東宮不和,再無人敢插手初娘這個爛攤子。
太子不死心,後來又去拜訪了幾個皇室宗親。
大家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皆避之遠之。
加上太子聲望下降,不少御史大夫上奏彈劾他耽於美色不務正業。
父皇勃然大怒,命太子閉門反省,而後竟直接給氣病了。
不知是天意還是有人故意為之,父皇這一病病了許久。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又在受罰中,那些積壓的奏摺開始陸續送往鳳鸞宮。
起初禮部那些老傢伙們不同意,聲稱不合規矩,母后沒有刻意壓下這些言論。
但日子久了,國事不僅沒被耽擱,反而處理得比父皇沒病時還好,異議自然而然越來越少。
9
初娘美夢破碎,沉寂多月後終於決定嫁給太子,以妾室的身份。
按理來說,妾室不可穿正紅嫁衣。
可我的密探查出,太子為初娘在布莊豪擲千金秘密定製了一件火紅色的華貴嫁衣。
我猜太子妃不知道這事,便讓人傳話告訴她。
「東宮又鬧起來了,太子還當眾打了太子妃一個巴掌。」
我聽著盛尋打探來的消息,面色冷漠。
當初太子糊弄得太子妃對他死心塌地,娶親時更是一連篇的海誓山盟。
現在他穩居太子之位不過數年,便開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了嗎?
也好,他若不是這種人,我還沒機會將他拉下來呢。
告知太子妃嫁衣之事,我的本意只是想讓他們成婚也不痛快。
沒想到太子妃竟趁著初娘去山寺上香的時候,直接找人毀了她的清白。
初娘羞憤至極,鬧著要去尋死。
太子勃然大怒,當場就休了太子妃,和太傅一派徹底撕破臉面。
至此,太子失去了他背後最大的靠山。
太傅也不是好惹的,事後拉著同僚上折彈劾太子寵妾滅妻德不配位,言辭激烈處甚至還提到要廢太子。
朝堂之上天天吵得雞飛狗跳,父皇的病剛好一點又被氣得起不來了。
最後是母后以太子德性敗壞不宜住在皇宮為由,讓他出宮建府。
太子是東宮之主,出宮建府分明是廢太子的前兆,可又沒有任何廢太子的旨意和詔書。
朝野上下,一時議論紛紛。
10
太子的府邸和我就在一條街巷,平日裡時有碰到。
只是一向會出現在太子身邊的初娘,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聽聞自從她失了清白,太子對她的態度完全不似從前那般熱絡寵愛。
太子從小到大什麼都是用最好的,女人也不例外。
在他心裡,一旦沾染污點,就不是原來皎潔無瑕的白月光了。
他有所介懷也正常,時間會慢慢撫平的。
誰知初娘不去努力修復兩人之間的關係,反而跑到我這裡來發瘋。
「是你指使那個賤人毀我清白的對不對?」
「此事與我無關。」
初娘想要上前撕扯我卻被盛尋死死按住,只能靠吼發泄心中怒火。
「沒有你,太子妃那個蠢貨怎麼可能斗得過我?」
「還有夜明珠的事,肯定也是你們兩個串通好的!」
「安昭,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
無冤無仇,我咀嚼著這四個字,忍不住笑了。
我走近她,輕飄飄地說:「我該喚你什麼呢?初娘,還是趙初初?」
她瞬間如遭雷擊,眼神驚恐,連動也不敢動了。
我坐回高位,揮手讓盛尋放開她。
初娘立在原地好久才回過神,強裝鎮定道:「你在說什麼?誰是趙初初?」
「初次見面時我就說了,你沒資格跟我斗,趕緊滾回太子府吧。」
初娘驚疑地看了我一眼,落荒而逃。
盛尋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點破她的身份,覺著這樣會打草驚蛇。
「若是她回去告訴太子怎麼辦?」
「那就正合我意。」
現在,該慌亂的是他們二人才對。
11
果然,沒過多久我就遇刺了。
只是盛尋武功實在高強,刺客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這事不用查,我也知道是太子乾的。
刺殺不成,太子開始向我頻頻示好。
他不確定我到底知道多少,只能三番五次地試探我。
是只知道了初娘的身份,還是連他的那些下作勾當也一清二楚?
「安昭這兩年似乎對朝政頗感興趣,難道也想入朝為官?」
不止朝政,連你的東宮之位我都在惦記呢。
我笑意盈盈,「兄長最近常來我公主府,不妨有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