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有戀老情節,越老越喜歡。
不過弱冠之年的他,後宮是八十歲的皇后,七十七的貴妃,最小的美人也有六十五歲!
人家君奪臣妻,他君奪臣母,乃至滿朝文武都得管他叫爹。
如今的中宮皇后,本是丞相之母,孀居五十年。
宮宴之上,無意中被皇帝看中,強娶入宮。
【守寡五十年,我成了皇后。】
皇后:家人們,誰懂啊!
1
家人們,誰懂啊?誰懂啊?反正我不懂!
我和姐姐不過是跟祖母去宮中吃了個席,就成了皇帝的孫女。
倒也不是我那死了五十年的祖父突然詐屍,搞了個皇帝噹噹。
而是我八十歲守寡五十年的祖母,風韻猶存,被十八歲的皇帝一眼看上,立為中宮皇后。
祖母改嫁,乃是大事。
我那為相的父親,不敢怠慢。
把原本打算給我們幾個小輩婚嫁的嫁妝彩禮,通通抬去了宮裡。
姐姐沈喬是家中嫡長女,這些嫁妝,原本大部分是給她準備的。
看到都給祖母陪嫁了,很是不服。
「爹爹,為何把這麼多東西給了祖母陪嫁?那我呢!」
「那對羊脂玉的手鐲,是喬喬最喜歡的!」
「我和妹妹出嫁時怎麼辦?」
我爹一臉如喪考妣,黑著臉教訓我們。腹黑
「這是……嫁妝的事兒嗎?」
「喬喬,你難道看不出,聖上這是在敲打咱們沈家?」
「誰知道,你祖母八十歲還嫁得出去,嫁的還是皇帝?」
「這些嫁妝就是全填給她,還嫌不夠呢!」
「爹這也是為了咱們沈家滿門的腦袋著想!」
「早知道,不催他立後了……」
我和姐姐尚且年幼,不懂爹的悲傷和為難。
只覺得祖母改嫁,十分有趣。
攜手跑著去找祖母。
只見滿頭白髮的祖母,穿著華麗的大紅喜服,抱著祖父的牌位哭得稀里嘩啦。
姐姐一眼,就被那繡著九龍九鳳,需要上百繡娘趕工三個月才能繡出來的喜服吸引了。
「祖母!您的嫁衣好好看啊!」
「以後能給喬喬嗎?」
一旁一個面色嚴厲的嬤嬤立刻打斷了她:「大小姐慎言!此乃鳳袍!唯有當今皇后才能使用的服制!」
「還有,你們祖母已經改嫁入宮,往後不能稱呼娘娘為祖母,而是,皇祖母!」
那個嬤嬤怪凶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
我和姐姐有些怕她,只得乖順地遵從。
「皇……皇祖母。」
「見過皇祖母……」
祖母聽後,哭得更厲害了!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老頭子,我不如一根繩子弔死,隨了你去吧!」
丫鬟婆子連忙安撫祖母。
「老太君,您冷靜點!」
「抗旨不遵,那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自戕,更有可能株連九族啊!」
「您看看二位孫小姐,您忍心看她們小小年紀就丟了性命嗎?」
祖母看著我和姐姐,又是一頓好哭。
但最後還是上了花轎,嫁到宮裡去了。
2
祖母出身名門崔氏,一進宮就椒房獨寵,羨煞旁人。
皇帝一個月三十天,三十天都翻祖母的牌子,引得闔宮上下嫉妒不已。
「憑什麼那老嫗能得聖寵?是不是給陛下施了什麼妖法?」
「是啊,雞皮鶴髮,哪有我們豆蔻年華的嬌嫩,陛下為什麼視而不見?」
祖母聽得宮中怨言,羞愧難當,勸皇帝要雨露均沾。
當晚,鎮國大將軍府七十七歲的老太君,就被選入宮中,封為了貴妃。
曾是閨中密友的兩人,沒想到,鶴髮之年還能姐妹同嫁。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打仗回來,發現母親改嫁的鎮國大將軍:「……」
之後,皇帝又相繼將群臣孀居的寡母悉數納入宮中。
一時間,後宮主位,皆得其所。
朝野上下,皆稱君父。
少帝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便達成了子孫滿堂的成就。
人人在背後戲稱,我祖母乃是中宮皇后,那我父親豈不是太子,讓少帝乾脆傳位於我父親。
此話被父親聽見,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在少帝門前長跪不起。
「臣惶恐,陛下乃九五之尊,貴不可言,下臣卑賤,萬不敢僭越,不敢有絲毫不臣之心……」
少帝墨御宸,年少繼位,文韜武略,胸懷經緯。
十三歲便御駕親征開疆拓土,馬踏各路蠻夷,立蓋世功勳。
人人都說他將來必定名留青史,成千古一帝。
誰料成年後卻突然行事荒誕,為人所不齒。
但對於他的外貌,世人卻無從詬病,見者無不稱頌為:天人之姿。
身軀昂藏九尺,眉似劍目如星,眸若點漆,一襲玄黑龍袍加身,腰間懸三尺長劍,巍峨偉岸,不怒自威。
聞言端坐於高位之上的墨御宸抿唇輕笑:「朕乃卿之繼父,卿何錯之有?」
「聽聞沈相之子,育有二女,謂之京城雙姝,朕和皇后膝下寂寞,不如讓二位小姐入宮,常伴皇后身側,讓朕也體驗一番兒女繞膝的滋味。」
敢怒不敢言的我爹,為了家族的安寧,不得不狠心把我和姐姐送進了宮裡。
少帝屈膝半蹲,一手一個摸著我和姐姐的腦袋。
「喬喬乖,阿虞乖,叫皇祖父!」
我和姐姐:「……」
3
和尋常爾虞我詐,鉤心斗角的後宮不同。
墨御宸的後宮十分和睦,不僅無人爭寵,甚至各個避寵都來不及。
祖母自稱要禮佛,尋了由頭不參與侍寢。
旁的妃嬪有樣學樣,每每到翻牌子選侍奉的妃嬪的環節,全是告假的。
七十七歲的貴妃:
「陛下,今日是臣妾亡夫的祭日,不能侍寢……嚶嚶嚶!」
六十五歲的婕妤:
「陛下,太醫說臣妾骨質疏鬆,禁不起折騰,不能侍寢……請陛下莫要怪罪!」
七十歲的昭儀:
「陛下,臣妾……臣妾來葵水了。」
墨御宸對她們也是體恤愛護。
「既然諸位愛妃都身子不適,那就暫時撤了侍寢的綠頭牌吧,等什麼時候身體養好了,再侍寢。」
這一養吧,就送走兩個。
那些妃嬪本來就歲數大了,在宮裡又驚又嚇,沒了個把很正常。
幸好墨御宸後宮人多,少了兩個,還有很多。
他傷心之餘,賜她們喪事風光大辦,葬入皇陵。
說百年之後,也要和她們長長久久。
這可苦了那兩個妃子當官的兒子,在我爹面前哭了個稀里嘩啦。
「丞相大人!陛下他……太過分了!這是死了都不肯放過我娘啊!」
「是啊!欺人太甚啊!竟以我等母親屍骨相要挾,可憐我爹娘生前伉儷情深,竟然死了都不能合葬,好生歹毒!」
「下官就是舍了這身官服,也要將母親的屍骨起出來,絕不受此大辱!!!」
我爹也是不容易,好勸歹勸才把人給勸住。
「兩位大人的心情,本相可以理解。」
「但那是陛下,天威難測啊,你們若是輕舉妄動惹怒了陛下,那就不是丟官服的事情了,是要株連九族的!」
「再說了,本相的母親,都八十了,還不是在宮裡押著嗎?」
「你們的母親不過是隨葬皇陵,按規矩,家母可是要……合葬的!」
「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勸陛下立後,也不該置喙陛下子嗣之事……這下是真有個生不出來了。」
話說完,三人面面相覷,然後抱頭痛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誰更慘。
隨即,一個計劃在父親心中漸漸形成。
父親以進宮探望的名義,見到了我和姐姐,然後交給我們倆一個任務。
「喬喬,阿虞,你們祖母百年之後能否得償心愿,你靠你們了。」
「若是你們當真孝順你們祖母,就想法子,讓你們祖母和你們祖父葬在一起,也不枉她疼你們一場……」
姐姐不解地道:「父親,我們要如何幫祖母得償心愿啊?」
父親看著我們,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道:「若你們二人之中,有一人能入陛下的青眼,向陛下進言,讓他放了你們祖母!便是我們沈家的大功臣,你們爹我也算沒白生你們……」
4
爹的話,我們聽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讓我們去勾引墨御宸。
他愛上了別人,也就不會為難我們的老祖母了。
但眾所周知,墨御宸他喜歡老的啊!
時年十三歲的我,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剛到及笄之年的姐姐,也夠嗆。
我想開口:「爹爹,女兒們才疏學淺,只怕不能擔此重任……」
就聽姐姐摩拳擦掌,雄心萬丈地道:「爹爹放心!喬喬一定不辱使命,盡力獲得陛下的寵愛,讓祖母出宮和祖父合葬!」
我驚訝地看著她,心說,這麼勇的嗎?
當晚,姐姐就打扮了一番,候在了墨御宸回寢宮的必經之處,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而我,爬在樹上給她撒花瓣,當氣氛組。
姐姐的舞技,師承大家。
墨御宸做了我們後爺爺,對於我們這些兒孫輩的培養,十分上心。
請了名師教導我們琴棋書畫、君子六藝等。
姐姐就是其中舞技最精湛的。
果然,這一跳,就吸引了墨御宸的眼光。
月夜下,姐姐舞姿柔美卓絕,姿態嫵媚動人。
墨御宸一時看痴:「你是……」
姐姐見墨御宸似乎上鉤,婉約一拜:「臣女沈喬,家父乃是丞相沈滄海……」
然後在墨御宸讓她平身的時候,假裝崴腳,跌進了他的懷裡。
「啊……!」
墨御宸一把扶住了她,兩人四目相對,眼波流轉,曖昧的氣氛縈繞在兩人之間。
我撒花瓣的手,不自覺地停頓了幾秒。
畫面美不勝收,我都有點磕他倆了。
「陛下……」
姐姐含羞帶怯,嬌滴滴開口。
下一秒,就聽墨御宸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果然是姿容秀麗,舞姿曼妙,不愧是……朕的長孫女!」
「前幾日,北狄使臣來訪,有意與我們大夏和親。」
「沈喬你也到了及笄的年紀了,那此次和親,就由你去吧!」
還撲在他懷裡的沈喬:「???」
蹲在樹上撒花瓣的我:「???」
墨御宸微笑道:「怎麼了?是太開心了嗎?來人!封沈喬為和親公主,不日跟隨北狄使臣前往北狄和親!」
姐姐勾引墨御宸不成,反倒成了和親公主,氣得咬牙切齒,哭了個稀里嘩啦。
「昏君!這般培養我們,原來是想送我們去和親!」
我敏銳地覺察到了這個「們」字,撓了撓後腦勺:「啊?不會吧?你去了,我還要去嗎?」
姐姐:「昏君這般,分明想敲打咱們沈家!」
「我們大夏萬邦來朝,四夷臣服,還需要公主去和親嗎?」
「不過是懲罰我們沈家有異心罷了!」
「阿虞,你我同為姐妹,唇亡齒寒,我去和親了,你的婚事還會遠嗎?」
我有些緊張:「啊?那怎麼辦啊?」
「我聽說,和親公主的命都挺苦的。」
「要是夫君死了,還得嫁給他兒子,兒子死了嫁給孫子……」
姐姐越聽越緊張,忍不住罵了句:「草!」
5
姐姐罵完一句,提起裙子急急忙忙地朝外走。
我連忙追上去:「姐姐,你幹什麼去?」
姐姐惡狠狠地道:「我去做了狗皇帝!」
是的,姐姐繼承昏君、暴君之後,又給墨御宸起了個外號「狗皇帝」。
姐姐雖然只比我大兩歲,但無論是心智還是手段,都強我百倍。
就比如給墨御宸下毒,就是我想不到的。
「阿虞,那昏君待你還算親和,你去把這盤糕點送給他吃,只要他死了,我們就自由了!」
我看著手上的糕點,有些緊張:「啊?這樣不好吧?」
墨御宸雖然強迫我們叫他皇祖父,還請了這麼多老師教我們規矩學問,但人還是蠻好的。
最起碼在宮裡,吃穿用度都比在相府的時候好很多。
而且,毒死他,不就是弒君嗎?
好像也要株連九族的誒。
姐姐抬手就給我後腦勺來了一下:「我看你就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了!」
「等他送你去和親,你就老實了!」
我是不想去和親的,前朝和親公主的下場歷歷在目。
也不想姐姐被送去和親。
思來想去,弄死墨御宸好像的確是唯一的辦法。
於是,我在姐姐的指使下,抱著盤子糕點,跑到了墨御宸的寢宮外頭。
墨御宸剛起床,穿一身玄黑朝服要去上朝。
黑咕隆咚瞧見我蹲在角落裡,有些驚訝。
「阿虞怎麼在這?是在等朕?」
我有些羞澀地開口:「皇……皇祖父!」
「這是師傅教導阿虞做的桂花糕,特來送給皇祖父品鑑!」
「能不能……請皇祖父看在糕點的面子上,不要送姐姐去和親?」
我想好了,若是墨御宸良心發現,答應不讓姐姐去和親,這糕點我就不給他吃了。
墨御宸掃了一眼我手上的桂花糕,面露溫和之色。
一旁的小太監立刻掏出銀針來扎我手上的桂花糕,還取走一塊試吃起來。
我見狀心內一緊,怎麼還有試毒的步驟???
那不是毒不死墨御宸,還暴露了我?
結果那小太監吃了之後,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墨御宸在我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伸手來拿桂花糕品嘗。
只見他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塊桂花糕送進了嘴裡,輕咬了一口,唇齒微抿,然後點頭讚許:「嗯,不錯。」
我緊張得渾身冒冷汗。
「真的……不錯嗎?」
姐姐到底下的什麼毒啊?怎麼好像不起作用?
我心中害怕墨御宸吃出個什麼好歹來,又怕他吃不出個好歹。
直到墨御宸吃完一整塊桂花糕,都沒什麼反應。
我滿心困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墨御宸卻不知道我心焦,吃罷了一塊糕點,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糕餅屑,文氣地道:
「好了,朕還有政務要忙,你先退下吧!」
「得空,多去你皇祖母那陪陪她。」
「至於和親之事,朕意已決,讓你姐姐安心待嫁,旁的話無須再提。」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目送他慢慢走遠。
心中暗暗地想,難道是姐姐的毒,不對?
6
墨御宸吃完我送的桂花糕,先去上了早朝,而後去崇政殿批閱奏摺。
不多時,他身邊試吃的小太監就捂住肚子,夾緊雙腿,額頭滿是冷汗。
「陛……陛下……奴才,奴才肚子疼,想……想上茅房!」
墨御宸不屑:「去吧!真是懶人屎尿多!」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就發出「咕嚕」一聲。
墨御宸皺了皺眉,不甚在意。
然而,下一秒,他就放了一個屁。
巨響無比。
一時間,殿內伺候筆墨的太監,還有殿內彙報政務的官員都震驚了,瞪大了眼睛朝著他望去。
墨御宸困惑,墨御宸皺眉,墨御宸痛苦!
冷血帝王攥緊拳頭,艱難地吐出一句:「來人!朕要更衣!」
「更衣」其實就是出恭嘛!
墨御宸年少領兵,什麼山川沼澤湖泊都闖過,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這般失態,還是頭一回。
彙報政務的官員內心惶恐至極,疑心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會被滅口。
但此時的墨御宸哪裡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
藏身屏風之後,坐在恭桶之上一瀉千里。
好不容易解決了腹痛如絞的痛楚,方起身,便意再次襲來,又是一陣稀里嘩啦。
如此反覆三次,墨御宸變了臉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查!去給朕徹查!」
徹查不就完了嗎?
早晚要查到我的頭上。
得知消息的我,緊張地質問姐姐:「你到底在糕點裡下了什麼啊?為什麼狗皇帝沒死!」
姐姐心虛地道:「就是一點……巴豆!」
「哎呀,我們身處宮中,哪來的毒藥啊?」
「就這點巴豆,還是我費盡心機,哄了御藥房的小太監許久,才拿到手的!」
我雖然年幼,但也知道,巴豆是吃不死人的。
頂多讓人拉肚子。
皺眉去看姐姐:「這就是你說的,做掉他?」
姐姐有些心虛:「那不然,你想辦法啊!」
我對姐姐十分失望。
「還以為你是長姐,能想到什麼好辦法,沒想到這麼小兒科。」
「現在好了,等他拉完肚子,肯定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到時候咱們倆一個都別想逃。」
姐姐聞言驚呼一聲:「那桂花糕是你送給他吃的,要治罪也是治你的罪!」
「總之,你自己承擔,我是姐姐,你必須得聽我的!」
我愣住:「這麼坑的嗎?」
姐姐吐槽道:「誰知道那昏君會吃你送的東西啊!早知道他真吃,我說什麼都得搞包耗子藥藥死他!」
然後,姐姐就跑了,留下我一個人弱小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