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把我護在身後,跟他們一一應酬。
這種善意,我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似乎我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後,連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我端著糕點唇角笑意不覺一點點綻放,眼中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
薄煜就站在不遠處的角落看著我。
他眼中全是後悔和驚艷。
甚至開始跟溫寧下意識拉開距離。
直到我出去透氣,他才找到機會跟了出來。
「老婆,我沒想來的,只是……」
「薄經理倒是很愛護後輩,帶徒弟嘛很正常。」
我語氣疏離,打斷了他慌張的解釋。
薄煜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手臂,卻被突然跑過來的溫寧抱住了。
溫寧眼眶微紅,抓著他的衣袖,泫然欲泣。
「薄煜哥,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我真的很笨嗎?他們說我的專項業務很垃圾。」
隨著說話聲,她眼淚緩緩滾落,嬌柔可憐。
薄煜眉頭瞬間皺起。
「是他們不懂,我帶你找他們去。」
「老婆,我先去解決一下公司的問題,等我回來跟你解釋。」
又是這樣,但這次我沒再等他。
他離開的下一刻,我就隨傅珩離開了交流會。
我沒看見薄煜的「英雄救美」。
他回過頭時,也才發現,這次沒有人在站在原地等他。
恐慌和失落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薄煜第一次扔下溫寧,瘋了一樣沖回家中。
然而整個別墅,都沒有我的身影。
一連幾天,他到處找我,就像我曾經找他時一樣。
打電話,發微信,去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所有地方。
這些帶著回憶的尋找,反而讓他想起,曾經做過多少對不起我的事。
那些事,他甚至不敢去想。
什麼單純、男人至死是少年,都是他既要又要的藉口。
他不想承擔任何責任,只是想享受溫寧的年輕和依賴,又捨不得家庭帶來的舒適和溫馨。
站在我的位置上,他甚至都無法原諒自己。
我再次回到別墅時,推開門,就看見他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頹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而他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在看見我的瞬間亮起。
他衝過來抓住我,力道大的像要把我揉碎,滿眼都是對失去的恐慌。
「時渺!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還有沒有這個家?」
他控訴的委屈又歇斯底里。
我平靜的看著他的情緒,像他無數次凝視著我的崩潰一樣,帶著嘲弄和不可理喻。
直到他滿眼痛苦的安靜下來,我又一次把離婚協議放到他面前。
「薄煜,你總說自己沒長大,什麼男人至死是少年,很抱歉,我不想跟小朋友結婚。」
「既然你認為自己還小,就做點小朋友該做的事,不要假裝大人,跟別人結婚。」
我身後搬家公司的人魚貫而入,搬走了我所有的物品。
薄煜好像被我的話,抽走了所有力量。
他就呆呆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是渾身散發著,幾乎凝成實質的絕望。
9
我搬進了工作室給我買下的新家。
離開薄煜後,我的事業不斷上升。
很快就代表工作室,站在了領獎台上。
當天晚上,為了慶祝我們組成功拿下獎項,整個公司都在為我們歡慶。
而我從宴會廳出來時,卻看見了薄煜。
他憔悴的我幾乎認不出來。
身上清新的味道,被頹廢的氣味代替。
「老婆……時總,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為了獎勵我的成績,傅珩已經分給我股份,把我提成了公司合伙人。
我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
走到不遠處,薄煜才侷促的開口。
「溫寧已經被我開除了。」
我挑了挑眉:「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她是你的助理,是否開除,跟我沒什麼關係。」
「不是,老婆,我知道錯了,真的!」
他緊張的看著我,認錯的話源源不斷,比以往哪一次都要真誠。
等著他說完,我才開口:「你要說的只有這些嗎?」
這些遲來的歉意,早就沒有任何用處。
連真誠都顯得無比可笑和虛偽。
就在我要轉身離開時,薄煜突然拉住我:「時渺,你能不能陪我玩一次遊戲!」
「就是那個,你為了我們五周年,特意做的遊戲。」
他在我的注視下,逐漸低下頭。
聲音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我突然感覺有些可笑,他是以為,玩過一次遊戲,我們就能回到結婚紀念日的當天嗎?
以為可以用這種方式挽回失去的一切?
我抽回手,聲音疏離且公式化。
「薄先生,您說的遊戲,已經被我更改後,在遊戲平台售賣了。」
「如果你真的想玩,可以自己去遊戲平台上購買下載。」
「多謝支持。」
說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和同組同事,說說笑笑的走遠。
他們好奇的問我,這個站在宴會廳外等我的男人是誰。
我瞥了不遠不近跟著的薄煜一眼,笑了笑,語氣輕鬆。
「是我一年後的前夫預備役。」
「畢竟,只有分居兩年,才能提起離婚訴訟呢。」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薄煜的耳中。
他猛地頓住腳步,臉色慘白如紙。
在我同事好奇的打量下,連跟上來的勇氣都沒有。
之後的日子裡,薄煜一次次喝醉。
每次醉酒後,他眼前都是關於我的點點滴滴。
那些被他忽略的過往,一次次出現,不斷切割著他痛苦的神經。
終於他控制不住,在又一次喝醉後,出現在我門前。
我隔著門板,靜靜地聽著他懺悔。
「老婆,你說,你說你是因為工作才跟我分居的,全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他充滿絕望的一遍遍問我。
「對。」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穿透門板,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門外的哭喊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壓抑的嗚咽。
「老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別不要我,求求你……別不要我……」
他哭得像個孩子,卑微地乞求著我的原諒。
我看著他那副可憐又可悲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打開門,在他充滿希冀的目光中,撥通了他無數次為之放棄一切的號碼。
「溫小姐,薄煜喝醉了,在我家門口,麻煩你……」
我話音未落,電話那邊已嗤笑一聲打斷我。
「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你是時渺吧?當初我也只是利用他在工作上照顧我而已,沒想到他這麼沒用。」
「這種廢物你自己留著吧。」
電話里沒了溫寧平日的嬌柔,只剩掛斷的盲音。
薄煜傻呆呆地癱坐在地上,溫寧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他眼神空洞,仿佛整個世界轟然倒塌——那些他為之放棄家庭的「深情」,不過是別人的小把戲。
「薄煜,你說男人至死是少年,你現在長大了嗎?」
我輕聲問。
他拚命點頭,眼淚止不住地流。
「那就好,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你的代價,是跟我離婚。」
「如果你還沒有長大——」
「那麼,小朋友是不可以跟別人結婚的。」
我溫柔的話語像把刀,徹底切除他心中最後一點幻想。
他失魂落魄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離開,生怕晚一步就會被按著簽下離婚協議。
10
一年後,到了可以提起離婚訴訟的那天,我又接到薄煜的電話。
他哭得泣不成聲:「時渺,我們可不可以不離婚?」
「我會改,以後我會彌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聲音縹緲卻堅定:「薄煜,從你第一次逃避家庭時,你就該知道我們結束了。」
「你和溫寧爛尾的結局,不應該強行併入我的生命里。」
掛斷電話,窗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在離婚訴訟書上再次簽下名字。
我們都曾年少赤誠,辜負過夢想與時光,最終走向陌路。
如今——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