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時開始,老公的電話鈴聲換成了小助理的嬌嗔,表情包也是小助理的q版圖。
他們每天卡著點出門,就是為了保持一起上下班的默契。
他說他們關係很單純讓我別多想。
直到結婚紀念日那天,他又被溫寧一個電話叫走了。
那天,我在她朋友圈觀賞了他們依偎著吃宵夜,看日出的革命友誼。
她最新的一條朋友圈,是薄煜的背影。
圖片配文:「薄同學說,我是他的soulmate,只有我懂他的代碼世界。」
原來一起打拚生活不值一提,隱婚五年也不算懂他。
這次我沒在鬧,只是在下面留言:「難得知心人。」
1
我們也是真心相愛過的。
直到結婚的第二年,薄煜公司招了助理溫寧。
那之後,薄煜突然開始忙了。
他每天回家,都要跟我抱怨這個新招的小助理。
說她智商都用來換美貌了,連一個簡單的程序都處理不了。
漸漸的,他口中對溫寧的誇獎越來越多。
在之後他開始夜不歸宿。
「老婆,今晚項目要通宵,溫寧也留下來一起加班,我就不回去了。」
「老婆,周末公司有個技術研討會,溫寧也會參加,我要帶帶她這個新人。」
「老婆,溫寧那個小姑娘,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拚不容易,我作為前輩,多照顧她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些都是他留給我的理由。
代碼,項目,攻堅克難,成了他缺席我們之間每一個重要的場合的藉口。
哪怕是我的生日宴,他也因為溫寧的求助電話,起身離去。
留下我一個人,獨自面對著四位老人的擔憂與探究,尷尬地,替他編造著一個又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而那天,溫寧僅僅是喝醉了酒想見他一面。
他跟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他說他是少年心性,不好意思拒絕同事。
可那之後,我發高燒整整一周無人問津。
他只是在深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老婆辛苦了。」
然後跟我解釋:「溫寧今天第一次獨立負責一個模塊,我不太放心,就多盯著了一會兒。」
可明明溫寧是他的助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他的愛徒。
我從最開始的理解,到跟他歇斯底里的爭吵,又在他的指責中逐漸變得麻木。
他說,我不懂他的代碼世界,不懂他作為一名頂尖程式設計師的追求與驕傲。
但他似乎忘了,在學院裡年年拿獎學金的是我,最初解決他無法攻克難題的人也是我。
是他說不想辦公室戀情,跟我憧憬著未來,我信了,所以我才從公司辭職。
但如今,他說,我不懂他的世界。
而最懂他的人,是那個把代碼寫的漏洞百出的溫寧。
他一次次找藉口,從家庭中逃離,每一次的藉口,都像一把鈍刀子,在我心上反覆切割,直到鮮血淋漓。
而每一次,我把傷口刨開在他面前。
他又會緊鎖眉頭,問我為什麼不跟他直說。
他說,代碼的世界很單純,人與人之間應該跟代碼一樣簡單明了。
但我每次跟他直說時,他只會隨口答應,然後拋之腦後。
他說自己是少年心性,說自己是理科腦袋沒那麼多彎彎繞,全是單純的直線。
可他卻用這份所謂的「單純」,在我心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不單純的傷口。
五年,一千八百個日日夜夜,我獨自守著這座空曠的別墅,守著一個等不到的幻想。
我以為我再等他的成熟,等他明白家庭與責任的重要性。
卻原來,我只是在等自己徹底死心。
感謝他們作弄我的結婚紀念日,我忍夠了。
薄煜衝進門時,螢幕上剛好是遊戲結束的畫面。
兩個穿著結婚禮服的像素小人,一頓一頓的向我和薄煜鞠躬。
這個小遊戲是給薄煜的五周年禮物,
可我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操控著雙人遊戲,竟然這麼累。
「時渺,你又在鬧什麼脾氣?」
他額頭上還掛著細細密密的汗珠,應該在看見我的留言後,就匆匆趕回來了。
我沒有說話的力氣,他等的越發急躁,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難以壓抑的怒火和不耐。
「我都跟你解釋過了,溫寧那邊是項目出了緊急情況,十萬火急,我必須立刻過去處理!」
「你就不能懂點事,理解一下我的工作?」
「我和溫寧,真的只是純粹的合作夥伴關係!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
他語氣充滿了不被理解的委屈。
我平靜地關掉遊戲,螢幕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也映出了我蒼白而麻木的臉。
「我明白。」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疲憊與釋然。
「你們做代碼的,在二次元的世界裡,都很單純。」
「只是,薄煜。」
我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們離婚吧。」
2
短暫的沉默過後,薄煜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滿臉都是煩躁和怒火。
「離婚?」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語氣中充滿了不耐與指責:「時渺!你又在發什麼瘋?」
「就因為我今天沒陪你過紀念日?就因為溫寧?我都跟你解釋多少遍了,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無理取鬧,把離婚掛在嘴邊?」
雞毛蒜皮的小事?
原來,我五年的等待與付出,在他眼中,不過是「雞毛蒜皮」而已。
失望讓我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一層疲憊。
我不再與他爭辯,默默地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轉身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
薄煜上前一步,想拉住我,我側身躲開,聲音平靜無波:
「出去走走。順便,找律師擬一份離婚協議。」
我不再理會他鐵青的臉色,徑直離開。
身後傳來砸東西的聲音,我連頭都沒回一下。
出了別墅,我才感覺到一絲輕鬆,連腳步都不覺輕快。
「梅梅,馬術館見。」
我發消息給了我大學時最好的閨蜜。
自從跟薄煜在一起之後,我很少再來馬術館。
一圈跑下來,我享受著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的感覺。
沈梅靠在我身邊,看著我一聲一聲嘆氣。
「時渺,不是說好不能為男人放棄自己嗎?這些年你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你是結婚了,又不是被綁架了。」
她恨鐵不成鋼的數落我。
我並未反駁,我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樣。
就算再精心的保養,也沒辦掩蓋長期難過留下的痕跡。
我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的血絲,足以說明一切。
和薄煜在一起的這五年,我幾乎失去了所有朋友和社交。
那些支撐我一步步走過來的憧憬破碎後。
我才發現,這段感情里我愛得這麼深,這麼投入。
卑微的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梅梅,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吧。」
我仰頭灌下了一瓶水,沒去看沈梅震驚的眼神。
這些年我像是圍繞著薄煜的衛星,誰也沒想過我會脫離軌道。
連薄煜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有恃無恐,認為我可以毫無底線的一次次包容他。
震驚過後,沈梅臉上被笑意瀰漫:「這就對了!離婚協議我可以幫你起草,但是時大校花,你這封信還要不要了?」
她從包里拿出一份保存完好的牛皮紙信封。
「從你放我這,到現在整整三年,我都沒敢離身,就怕你哪天突然想通了,我來不及給你拿。」
我接過那個信封,指尖微微顫抖。
這裡面裝的,是我年少的夢。
三年前,國外頂尖的遊戲工作向我發出了邀請函。
但薄煜極力反對,他不想出國,也不想跟我異地戀。
我為了所謂的「家」,猶豫之下,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
那天我哭的又慘又狼狽,把信封交給了沈梅。
沒想到,她竟然幫我保存了這麼久。
「拆開看看,就算過了時效,能拿到聯繫方式,也是一個機會。」沈梅說道。
信封里,「幻境」的邀請函,安靜的躺著。
時隔三年,物是人非。
3
我去請沈梅去吃了一頓大餐,又在她的律師事務所呆了一晚上。
她幫我擬定離婚協議,我去聯繫「幻境」的負責人。
一切忙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我回到別墅,推開門,就看見薄煜頹廢的坐在沙發上。
他依舊維持著我昨天離開的姿勢,腳邊散落著一地的煙蒂。
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聲音沙啞的像鋸一樣。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看了一眼手機,才發現上面很多未接來電。
「哦,有事,靜音了。」
我毫不在意的說道,又把手中的離婚協議,輕輕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簽字吧。」
看著離婚協議四個字,薄煜眼中的怒火全都化成了難以置信。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面上,白紙黑字的離婚協議。
眼中露出了恐慌。
「時渺,你真的要跟我離婚?」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點了點頭,平靜的看著他。
他猛地站起身,把那份協議狠狠地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時渺,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我們之間不是好好的嗎?!」
他雙眼猩紅,試圖跟我回憶過去的「美好。」
那些我為他放棄工作,替他解決困難,跟他一起熬過最艱難日子的美好。
他說我穿著婚紗的樣子的很美。
說娶我的那天,他被無數人羨慕著。
我平靜的看著他因情緒起伏,而過於激動的表演。
直到他說完一切,我才輕聲說道:「薄煜,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是哪天?」
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嗤笑了一聲。
他口中的所有「美好」都只屬於他自己。
而他試圖用這些早已褪色的「甜蜜」,來證明我們之間的感情。
偏偏他連最重要,也最簡單的結婚紀念日都沒能記住。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是獨屬於溫寧的彩鈴。
他看了我一眼,滿眼緊張,但身體卻誠實的按下了接聽鍵。
「薄經理,新模塊的算法突然無法運行了,公司急著要用怎麼辦呀……」她聲音裡帶著哭腔。
前一秒還沉浸在痛苦中的薄煜,此時滿眼溫柔,他一邊安撫著溫寧,一邊打開電腦。
「別急,把代碼發給我,我來操作。」
我就站在旁邊,離婚協議剛剛還放在他面前。
我們的婚姻瀕臨破碎,剛剛他還好像馬上就會死掉。
可只要溫寧一個電話,他馬上旁若無人的幫她解決問題。
這一幕五年來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他總是用身不由己來給我解釋。
可他從不是身不由己,只是在他心裡,我永遠排在溫寧之後。
終究,這些成了壓倒駱駝的一根根稻草。
而他卻一副一無所知的無辜模樣。
溫寧的問題很快就被解決。
掛斷電話,薄煜似乎才想起來我的存在。
他唇角殘留的笑意,在接觸到我眼神的瞬間,才想起收斂。
「老婆,我……」
手機又「叮」的響了一聲。
溫寧的消息,大刺刺出現在顯示屏上。
「薄煜,程序正常運行啦!還是你懂我!」
後面還跟了一個跳起來親吻的圖片。
我唇角勾起譏諷的譏諷的笑:「你看,她又在找你了,你的『單純世界』離不開她。」
「而我也不需要你了。」
4
薄煜看著我決絕的眼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磕磕絆絆的給我解釋,但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他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電話里,溫寧哭著說自己太笨了,不小心把程序弄亂了。
薄煜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掙扎。
可在電話里,再次傳來溫寧哭泣聲聲時,他抓起外套,對我匆匆說了一句:「等我回來跟你解釋。」
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別墅。
看著他的背影,我本就麻木的心,像被細針扎了一樣,鈍鈍的發疼。
直到深夜,薄煜沒回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我電話唯一亮起的一次,是溫寧更新了朋友圈。
九宮格里,全是薄煜操作電腦的照片,拍攝角度十分曖昧。
配圖文字是:「一起奮戰到深夜,終於搞定了,多謝薄煜哥哥指教」
下面第一個回復就是薄煜:「攤上個笨蛋徒弟,能怎麼辦?」
兩人話語之間,流動著難以言明的寵溺。
下面公司里的人也紛紛評論。
「她笨就笨點,懶就懶點,誰讓攤上了呢?是吧薄哥?」
「薄哥跟溫寧是深入合作,跟咱們能一樣嗎?」
「要不是薄哥結婚早,被沒用的人占了位置,他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然而前排跟溫寧互動的薄煜,這次卻一個字也沒回。
我面無表情的退出朋友圈。
很快,我就不會在站著他們的位置了。
暗滅了手機,我十指在電腦上紛飛。
按照「幻境」工作室的要求,我把之前做的那版紀念日設計遊戲進行了改動。
我沒想過,我在這段感情里會這樣失敗。
更沒有想到,我精心準備的愛意,最後竟成了事業的敲門磚。
人生,還真是諷刺。
處理完一切,我累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再醒來,就看見了薄煜滿臉疲憊,站在我面前,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老婆,我去公司加班,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了?」
「我昨天都等了你一個晚上,今天只是十幾個小時而已,你為什麼不等我?」
我動了動脖子,看著他委屈巴巴的眼睛,突然感覺厭煩至極。
以前每次他露出這幅小奶狗的模樣,我就會無條件原諒他,現在我只剩下噁心。
他甚至沒問問,我為什麼睡在椅子上,張嘴就是,他等過我一晚上,我為什麼連十幾個小時都不等他。
「薄煜,你認識溫寧三年,一共一千零九十五天,我等了你多少個夜晚,你怎麼不說說?」
我聲音平靜無波,連眼神都懶得再為他泛起漣漪。
薄煜臉色從慘白變成死灰,他失語的看著我,良久,他才好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現在一定要跟我算這些嗎?就非要在這個時候,小題大做,斤斤計較?」
「我說過,我會改,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會努力補償你。」
「還有,你跟我的事,沒必要把溫寧帶上,我們只是同事而已,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
我在他的喋喋不休中起身,披上了外套。
「你要幹什麼去?你又要用出去鬼混懲罰我是不是?」
他上前試圖挽留我。
我勾了勾唇角:「薄煜,我只是去加班而已。」
「我也相信你跟溫寧之間很乾凈。」
「所以你不需要補償我,也不需要改。」
「抓緊簽字吧,薄煜。」
5
薄煜沒想到,我會拒絕他,並且在他面前直接離開。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我決絕的背影,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恐慌。
那些曾經他從未品嘗過的痛苦,跟被雨水浸透的種子一樣,開始慢慢發芽。
他突然發現,沒了我的家裡,安靜的令他恐懼。
我離開的第一個小時,那些曾經被他忽略的細節,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
而那些曾經被他視為理所當然的付出,卻一遍遍地拷問著他的靈魂。
牆上掛著的圍裙,是他說,外面的甜點吃了不舒服,我學了烘焙,每天都會有一份新鮮的甜點,放在他電腦桌前。
圍裙上還沾著一點點麵粉,那是我準備結婚紀念日蛋糕時沾上的。
只可惜,那時他正在陪著溫寧「攻堅克難」。
柜子的角落裡,放著數不清的獎牌,和幾個落滿灰塵的獎盃。
那些都是我在各個競賽上奪得的獎項,而他只有寥寥幾個,被他寶貝的收在書房裡。
這些獎盃獎牌,從我為了他給我構建的「家庭」,在公司辭職後,就放在角落裡,再沒見過陽光。
我從不是不懂他世界的人。
只是愛他到極致,為了他的世界,一步步退讓而已。
而他給了我什麼?
一次次的忽略、失望、傷害……
薄煜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做了這麼不是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