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多見完整後續

2025-07-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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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為什麼我要遭遇這些事情。

為什麼他們總這麼陰魂不散。

「你們終於演完了嗎?」我冷冷地看著他們,「記住這巴掌,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覺得噁心。」

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賀太太小聲道:「不是,不是這樣的。」

47

隔壁就是我家。

其實我一開始並不難過的。

賀家反正就是這個樣子。我從一開始就沒對他們有任何期望。

除了有點後悔剛剛應該反應快點,躲開的。我沒什麼感覺。

手機里傳來提醒,下午兩點預約的探監時間。

我對著鏡子照了照我的臉,右邊半邊已經腫了,上面手指印明顯。

我從冰箱裡掏出冰袋敷上。

順手擺弄起了化妝品。

付子意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手機螢幕上跳躍的那幾個字,我突然就有點想哭。

我坐在沙發椅上,仰頭往後靠,沒敢接。

我不想哭,眼淚不應該為這種人流。

48

下午兩點,我準時到達探監室。

對面是害死我哥的兇手。

沈航。

雖然很可惜年紀尚輕時能力有限,讓他逍遙法外平白賺了幾年。

但我成為律師,實力足夠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了進去。

無期徒刑,他一輩子都得為他的錯誤贖罪。

探監房內,他看到來人是我的那刻,轉身想走。

我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想知道你媽媽的消息了嗎?」

沈航腳步一頓,隨即轉身,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著問:「原來人渣也會有在意的人啊。」

49

沈航和他媽的事情,我早些年挺感興趣的。

晚來得子,所以千依百順地養大。

養成了個人渣的性格。

沈航第一次坐牢,她勞心費神,到頭髮花白。

到後來沈航出獄,她仍舊一句重話沒說,只抱著他哭,告訴他以後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和付子意就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二樓。

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好好生活,他也配?

但我當時能力有限,加上有賀家阻撓,我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再從南城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大變樣了。

他媽找了份工作,下班後又在學校門口擺了個小攤,曾經砸幾百萬保養的臉年輕早已一去不復返,只剩下滄桑。

我後來查到的消息是,我去江城不到一年,沈航他爸就被設計破產了。

破產後,他一意孤行鬧著和沈航他媽離了婚。

沈航被丟給了他媽。同時丟給他媽的,還有大筆的債務。

但就算這樣,她也沒放棄沈航。

她帶著沈航轉學,到了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支了個小攤,一邊賺錢給沈航讀書,一邊還債。

他們妄想重新開始。

沈航被抓進去的時候,剛出來工作兩年。

據說他這些年改了不少,仿佛在那些苦難的日子迅速成長了起來。

考了個好大學,畢業也順利找到了份不錯的工作。

聽他同事講,他所有的工資都交給了他媽。

遇見我的時候,他們就快還完債了。

可是人怎麼能不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呢?

50

其實不可否認,沈航他媽確實挺愛他的。

至少在他媽為了他,拋棄尊嚴毫不猶豫向我下跪的那一刻,我承認她確實愛得挺無私的。

她懇切地求我:「他犯了錯,他得認。你想要什麼補償,你提,只要我們能做到,我給你當牛做馬,一輩子我也認。

「但求求你,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現在已經變好了,他不會再做那些傻事了。」

而我看著就站在不遠處的沈航,語氣漫不經心道:「讓我原諒也行,至少也得讓他給我跪下,看看誠意吧。」

我本以為沈航會不願意,但他媽還沒開口,他就已經利落地跪了下來,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悶響。

而我當時看著他們的樣子,卻只想笑。

真發自內心悔悟想要開始新人生了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還有什麼比掐斷人黎明前的希望更愉悅的事情呢?

那一刻,我同樣發自內心地希望他是真的對新生活有盼頭,有念想了。

不然我還能怎麼讓你更感同身受地知道絕望的滋味呢?

51

沈航終於還是拖著殘廢的腿,緩慢地走了過來。

他的腿是我讓人打斷的。

大概是已經確定自己往後的人生只能在牢里度過了吧。

他藏了把水果刀,想要殺了我,一了百了。

但被我僱傭的保鏢摁下了。

我當著他的面跟他媽說:「你看,他還是會殺人,他根本沒有變好呢。」

隔著厚厚的一層透明玻璃,我聽見沈航隱忍著問我:「我媽呢?」

我故意停頓了會兒,看著他的表情開始七上八下煎熬,才慢悠悠開口:「死了。」

沈航的眼睛一瞬間睜大,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你他媽乾了什麼?」

我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反應,直到他被獄警按下,喘著粗氣跟我講話:「我是做錯了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但這事與我媽無關。你有什麼報復衝著我來,你別動她。」

「怎麼會與她無關呢?」我無聊地撐著腦袋問他,「她為什麼不好好教你做人呢?不是她把你縱容成這樣的嗎?」

沈航怒目圓睜,顯然憤怒到了極點,卻拿我毫無辦法。

突然他說:「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我無所謂地朝他笑了一下:「以後應該沒人來看你了,你媽死了,我工作升遷,要去別的城市發展。

「以後在監獄裡勞動的時候,記得多多懺悔,是你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人生。也害死了你媽。」

話也說完了,我起身瀟洒走了。

沒再理會沈航不甘心的叫喊。

52

從探監室出來,我卻並沒有想像中感到報復的快感。

那些話都是我故意說的。

其實他媽沒死。

但他媽確實不會再來了。因為他媽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而這裡面,確實也少不了我的推波助瀾。

我把她兒子是殺人犯的證據列印成冊,給她周圍人都發了一遍。

攪黃了他媽的工作,舉報她的小攤經營,時不時就給她的生活找點麻煩。

我的態度很明確,只要她還護著她那個殺人犯兒子,我不會放過她的。

我知道沈航最在意的人就是他媽。

可是這世界上哪有那麼無堅不摧的感情。

最後,我遞給她一張二十萬的支票,跟她說:「你這樣堅持有什麼意義呢?不如拿上錢,遠走高飛,開始你的新人生。」

我只有一個要求,不允許她再來看一次沈航,否則,我一定會報復回去。

也許是錢太誘人,又或者是那話語裡的未來太有誘惑力。

再或者,處處阻礙的生活確實折磨人。

她答應了。

沈航還不知道,他早就被他媽放棄了呢。

不過我並不打算這樣跟他講。

他這樣的人被放棄實在沒什麼可惜的。

也沒什麼好痛苦的。

他休想就這麼輕鬆地度過餘生。

我站在門口往回望了一眼。

如果沈航有幸可以減刑,那麼出來應該也已經老了。

那我希望,到時候他可一定一定要知道真相,知道其實他的悔恨都沒有用,經年累月也沒用。

他只是被拋棄了。

真是可憐。

53

屋檐外飄著細雨。周邊沒人講話,有些安靜。

我有一瞬間,不可避免又想到我哥。

以前在南城的時候,他都會來接我回家的。

我搖搖頭,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晃掉。

可穿過監獄長長的走廊,秋雨悶雷,付子意只撐了把透明的傘,就站在那等我。

54

人好像總會因為某一個場景而想起過去相似的記憶。

我和付子意開始熟絡,也是因為一場雨。

那時候我剛回到賀家,輾轉轉學到了跟賀愉一個學校。

她的朋友看不慣我,所以帶頭排擠我。

那時候我在重高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們雖然不至於上升到人身攻擊,但被孤立卻無法避免。

我那時並不是一個擅長去反抗的人。

能忍則忍。

所以發現放在桌肚裡的雨傘不知道被誰給扔了的時候,我也只是沉默著,準備淋雨回家。

卻在下樓的時候剛好碰到付子意。

他順口問道:「沒帶傘?」

我隨口「嗯」了一句,然後說:「忘記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樓外,沒怎麼思考道:「行,那我們一起走吧。」

真正算起來,那時候我們才第二次見面。

但他就這麼,抱著漫不經心的態度,任由雨傘朝我傾斜。

這一傾斜,就是七年。

細數這些年,他真的為我做了很多。

他幫我教訓過欺負我的那群人。

替我出頭。

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陪我一次次從我哥死去的陰霾里活過來。

沈航他爸破產是他設計的,為此,他挨了他爸一頓狠揍,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

明明答應了家裡出國,卻又一聲不吭從天而降出現在了南城。

他說他會永遠站在我這邊,我一點都不懷疑。

因為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有認真作數。

也許賀惟並沒有說錯,我比賀愉幸運,雖然我哥不在了,但這個世界並沒有完完全全地拋棄我。

我還有付子意。

他為我付出這麼多,這麼辛苦。

可是我卻太自私了,我並不能為他留下來。

55

而此刻,那把傘重新落到了我頭頂。

我問付子意:「你怎麼會過來?」

他面色如常道:「接你回家。」

我的視線落到他被雨淋濕的肩頭。

心好像也被洇濕了一塊。悶悶的,有點漲。

我想起我第一次來這座監獄,也是他一路陪著我。

他見證了我用卑劣的手段報復他們。

見過我歇斯底里,跟瘋子一般的樣子。

可是那天回家的時候,我問他:「你不覺得我很卑鄙嗎?」

他卻沒在意,只是自然地摸了摸我的頭。

然後很稀鬆平常地問:「知道了,所以我們晚上吃什麼?」

而此刻,我躺在付子意車上的副駕駛,有些安靜地聽他跟我講話。

一如以往很多次那樣。

他跟我講:「城南我們常去吃的那家飯店又上了新產品。」

講:「上次給嘬嘬洗澡還是在上個星期,它老往外跑,該把它抓回來再洗一次了。」

講:「昨天看沙發好像破了個洞,要不要換一款,上次我去買家具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款挺漂亮的。」

我起初還認真聽著,時不時應幾句,可也許是因為今天下午強打著精神去見了討厭的人。

我有些昏昏欲睡。

付子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睡得並不沉,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輕輕用手擦了擦我的臉。

好輕,又好像是錯覺。

56

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暗得早。

小區道路兩旁的路燈明晃晃亮了起來。

我下車,走到第一個路燈口的時候,聽見了背後傳來付子意的聲音。

「我們去治病吧,你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還有我呢。」

我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剛剛不是錯覺。

他那麼聰明,果然已經猜到了我的病情。

我在原地站了會兒,沒有立刻回頭。

又或者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我的死亡規劃里,和付子意告別是我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一件事情。

我拚命眨巴著眼睛,想把眼眶裡的濕潤都憋回去。

然後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笑。

我故作輕鬆地回頭,想說:「你能不能別說得這麼煽情?」

可是一轉頭,我就看見了付子意在哭。

於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付子意實在是一個很少哭的人,他的眼淚我只見過兩次,一次便是現在。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付子意就那樣看著我,眼淚在他的臉上流淌,他扯出一個笑,假裝不在意,聲音卻哽咽,能聽清幾分祈求的意味:「如果沒有活下去的理由的話,就當是為了我,為了我,留下來可以嗎?」

可我只能跟他講:「對不起。」

57

轉身的時候,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命運好殘忍,沒有兩全其美,一定要逼你做割捨。

而我只能放棄一個對我最好最好的人。

58

眼淚在看見賀惟的那一刻消失。

他站在樓下,眉眼籠在陰影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不知道看見了多少。

良久,他問我:「哭什麼?」

我沒心思去敷衍他。

只是擦了擦臉,不願讓自己顯得太狼狽。

然後無視他,從大門的另一邊,想要進去。

卻在路過他的那一瞬,被抓住了手腕。

賀惟盯著我,不快道:「讓你跟我說句話有這麼難嗎?」

我只覺得噁心。

那一刻,我幾乎立刻甩開了他的手,然後吼道:「滾!別碰我!」

也許是很少見到我大喊大叫的樣子,賀惟的表情有點蒙。

可他這副無辜的樣子只會讓我更加厭煩。

憑什麼我這麼痛苦,他卻能無知無覺當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偏要出現,惹人厭煩。

於是我盯著他,恨聲道:「滾,別讓我看見你。」

說完,我就上了樓,懶得再看他一眼。

而他終於聽懂了人話,沒有再跟上來。

59

夜裡做了夢。

夢到了一些很早之前的事情。

是剛來南城那年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我精神極度失常,發瘋的時候會把屋子裡砸個稀爛,要靠吃藥才能穩定。

這種狀態下,我自然也厭惡他人的靠近。

而付子意永遠不厭其煩地靠近。

有時候是帶著一束花,有時候是帶著新鮮的飯菜,或者其他很漂亮的禮物。

又或者我發脾氣的時候,他會抱著嘬嘬坐在地上,安靜地看著我。

等我累了,他會幫我收拾好殘局,然後在清晨到來的時候,把窗簾打開,讓陽光透進來。

這種狀態維持了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

只是記得在某一天,我被施工的聲音吵醒。

睡眼惺忪走到房間的陽台一看,才發現付子意正在樓下,旁邊工人在用機器挖土。

我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幹嘛?

他接通了電話,轉頭就找到了站在陽台上的我,然後笑著舉起胳膊,朝我揮手示意。

「種樹啊!」他朝我喊道,聲音大到不用電話通訊也能聽得見,「春天到了。」

我眯著眼看他。

於是世界變得鮮艷。

湛藍的天空,白色的雲朵,刷著舊漆的青木色瓦片屋頂,昨夜下的雨還沒幹。

空氣潮濕,地上泥濘,付子意身上穿的白襯衫沾了些泥土,他站在一片晃眼的綠色里朝我招手。

於是我的春天真正降臨。

60

我夢見一條我從不敢去設想的道路。

夢裡我真的和付子意在一起了。

我們談戀愛,他一如既往地對我很好。

而我開始給回應。

我們拌嘴,吵鬧,偶爾會去接對方上下班,晚上會一起做飯。

我不愛做飯,所以一般是他做飯,我洗碗。

但是他做飯不好吃,每次吃飯都是考驗我們倆演技的時候。

也許覺得他眼睛很漂亮的時候,我會親吻他的眼睛,又或者不止眼睛。

我們會吵會鬧,會很平常又很幸福地在一起。

然後再過兩年,或者三年後,他順其自然地向我求婚。

我會答應。

然後我們開始籌備婚禮,要宴請嘉賓,要準備請柬。

我們倆忙不過來,於是乾脆把蘇倪和知意都喊了過來,他也喊了他的朋友。

嘬嘬在一旁鬧騰地想參與。

於是最後一群人嬉笑著把手裡的事情一拋,開始逗起了貓。

可是畫面轉瞬切換。

我穿著婚紗站在我哥的墓碑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微笑著跟他說:「抱歉啊哥哥,那些有關於你的痛苦記憶就到此為止吧,現在我要幸福了。」

夢到這裡我頓時就被嚇醒了。

夢境的感覺太真實,以至於我很久才緩過勁來。

我無法想像有一天我會忘記失去我哥的痛苦,然後為了所謂的新人生,就把我哥拋棄在那塊冷冰冰的墓碑里。

如果我會那樣,那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61

天亮的時候,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拖著個行李箱出了門。

打開門,卻發現賀惟坐在門口睡著了。

他聽到動靜,他有些困難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我說:「讓開。」

賀惟不知道是不是沒睡醒,難得沒有發脾氣,他往旁邊讓了讓,問:「你去哪?」

我說:「與你無關。」

嘬嘬想跳下去撓他,被我摁住,但還是朝他哈氣。

賀惟低頭看著嘬嘬,突然問道:「你昨天為什麼要哭?」

我按著電梯按鍵,不想跟他講話。

可賀惟卻不依不饒,非要問個結果。

我盯著他,突然問道:「賀惟,你還記得你說過我們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嗎?」

賀惟的臉色驀地僵住,似乎是想起些什麼。

62

賀愉鬧過一次自殺。

在我替我哥翻案,卻敗訴的那晚。

我哥也是她哥。

聽說從我哥死後,她就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她的罪責在法律上被赦免,但她的靈魂卻罪加一等。

於是在那個晚上,她吞安眠藥了。

沒死成,發現得很及時。

那是我離開賀家後,賀惟第一次出現在我家樓下。

他問我:「你能不能原諒她?」

我當時覺得這句話很可笑。

也發現賀惟這個人,真的蠢得可怕。

他以為他放下他的高傲,他的面子,再說幾句求人的話,就已經是莫大的犧牲了。

全世界都應該圍著他運轉。

他一低頭別人就應該感激涕零,理所應當做出退讓。

於是我跟他說:「好啊。」

可賀愉的病床前,我冷漠地看著她痛苦地嘶吼,語氣天真地問道:「對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呢?」

我至今記得我說完這句話後,他們所有人驚愕的反應。

賀惟衝過來質問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她剛剛差點死了!」

我無畏地和他對視著,然後殘忍開口:「她害死了她的親哥,她不應該去死嗎?」

那應該是賀惟唯一一次對我動手。

但他的巴掌並沒有落到我的臉上。

付子意在我旁邊,抬手擋了一下。

賀惟的手拍到付子意的手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我聽到付子意憤怒的聲音:「你他媽有病?」

而賀惟仍是恨恨地盯著我,他說:「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沒所謂地笑了一聲,附和道:「隨便,你最好說到做到,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們這群爛人。」

63

賀惟強裝鎮定,試圖否定道:「我那時候說的是氣話。」

「是嗎?」我盯著他,極其認真道,「可我說的是真心話。」

64

江預走了。

又是這樣,走得頭也不回。

賀惟沒來由地有些煩躁。

好像自從他來了江城,他們之間就總是這樣。

明明是想跟她和好的。

但往往說不了兩句就要吵,一吵架她就走得頭也不回,好像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一樣。

而這次,竟然是真的。

發現江預生病了,已經是在幾天後了。

他腦海中滿腦子都是中午下屬無意間說的那句話:「很有能力的一個人,可惜年紀輕輕就得了癌症。」

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無意識地手都在抖。

癌症?誰?

江預嗎?

怎麼可能。

可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她流鼻血的樣子。

沒生病為什麼要去醫院?

她什麼時候辭的職?為什麼他一點也不知道。

還有,她為什麼要哭?

賀惟下意識就想給她打電話。可他的電話號碼早就被拉黑了。

他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鬧得那麼決絕。

賀惟逼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讓下屬挨個換號碼打。

可一個都沒有接通。

他突然驚覺,要是江預鐵了心不跟他有任何關係,他根本聯繫不到她。

這發現讓他感到挫敗。

他去她家門口蹲她。以為她就會像之前那次一樣,拖著行李箱,戴著毛線帽推開門。

可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人卻不是她。

江預把這處的房子賣了。

他不想去想,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是兄妹,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他們天生有最親密的關係,無法割裂。

他這樣安慰也欺騙著自己。

直到他無意間看見買家的兒子手裡,拿著那盞他送給江預的小夜燈。

那盞夜燈是他從拍賣會上拍下的。

他當時拍的時候就在想,江預應該會喜歡這個禮物的。

她怕黑,又喜歡造型花里胡哨的東西。

可是她沒有帶走那盞夜燈。

甚至,從頭到尾,連包裝都沒拆開過。

新來的買家有些不好意思地講:「這個看起來就很貴重,我們特意問過房主了,但她說不是重要的東西,讓我們自行處理。」

他爸媽從對門走了出來:「她這是鐵了心要跟我們斷乾淨,算了,算了。」

賀惟有些疑惑:「你們怎麼在這?」

「原本是想住得近些,走動得勤點,我們關係會緩和點。」他爸嘆了口氣道,「算了,盡力了,這孩子跟我們沒法親近。」

賀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講。

他只是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那裡堆滿了買家清理出來的垃圾。

他問賀竟,聲音有些嘶啞:「爸,你還記得,爺爺去世前常吃的是什麼藥嗎?」

賀竟當然記得,那是他親爸。去世前他也是在病床前服侍過的。

「你問這個幹嘛?」

賀惟沒有回答他,只是從一堆不起眼的垃圾里,翻出來那板只吃了兩顆的藥。

那一刻,他們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確切的念頭。

江預真的生病了。

是和帶走爺爺一樣的遺傳病。

胃癌。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賀惟其實沒什麼實感。

他好像沒法把前幾天還會哭會鬧,看著生動的江預和一個將死之人聯繫在一塊。

反倒是賀竟面色慘白,幾乎有些站不住。

「我都,我都乾了些什麼啊!」

65

賀惟不知道江預病得怎麼樣了。

但他知道,這個病拖不起。

最後,他破天荒地丟下面子,給付子意打了個電話。

被理所當然地拉黑了。

天邊夜色昏暗無邊。周遭有些寂靜。

他好像突然想到一般。

最親的妹妹,最好的朋友,他都已經失去了。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這麼些年,他到底都在幹什麼呢?

他那一刻有些茫然。

第二天他去了付子意的醫院。

也許是他運氣好,正好碰到了在樓下等付子意下班的江預。

她穿著寬大的外套,乖乖地站在門口。

她瘦了好多。

賀惟突然想起來,他握著她手腕時,仿佛都能直接摸到她的骨頭。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注意到呢?

賀惟快步想要走過去。

卻又在付子意出現的那一秒停住。

付子意不知道從哪弄了條圍巾,給她戴上。

江預任由他動作,也不鬧騰,只是嘴上抱怨道:「現在才秋天,哪有人秋天就戴圍巾的。」

「不行,你必須戴。」付子意霸道道,「萬一吹著涼了怎麼辦?」

說完,付子意又拿出另一條圍巾給自己戴上。

江預的臉躲在圍巾里,只露出圓圓的眼睛,她問:「那你戴圍巾幹嘛?」

「放心,哥不讓你一個人丟臉。」

付子意去牽她的手。

她沒躲。

賀惟站了原地,看著他們慢慢走遠,沒了上前的勇氣。

66

付子意沒有想帶江預去看病的打算。

明白這一點的時候,賀惟完全無法理解。

什麼叫作:「她很痛苦」?

一切不是都已經在好轉了嗎?

雖然江預離開了賀家,但她憑藉自己的努力,現在已經是一名優秀的律師了。

她工作順利,有朋友,生活圓滿。

沈航也遭到了該有的報應。

不是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

賀惟覺得付子意簡直不可理喻。

但是沒關係。

就算他不肯帶江預去治療,還有他呢。

這一次,他不會丟下她的。

67

再看到賀竟和賀太太的時候,我正開門準備拿外賣。

這些天我一直窩在家裡,穿著睡衣,頭髮也沒洗,看著很是邋遢。

我只瞥了他們一眼,又低頭去拿我的外賣。

「小預啊。」

「砰」的一聲,我把門關上,把他們的聲音都隔絕在外。

他們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又開始敲門。

我煩得很,乾脆戴上耳機,把音樂聲音開到最大。

窗戶已經很久沒打開了。

我躺在沙發上,扒了兩口飯,又沒胃口了。

難受。

胃裡很空,很餓。

但是沒胃口,吃一點點東西都想吐。

這種死法真是難受。

68

付子意也來了。

他們好煩,為什麼總是給別人製造麻煩?

付子意進門之後,二話不說把窗戶打開了。

陽光刺得我眼睛睜不開。

一片漆黑,我感覺有人輕輕把手蓋在了我眼睛上。

付子意輕聲道:「等會兒去洗個澡,要是覺得累就不洗頭髮了,出來我給你洗。想吃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做。」

好熟悉的感覺。

他以前也是這麼哄我的。

我睜開眼睛,透過他手指的縫隙望著外面。

為什麼連陽光也會變得柔和。

我說:「我不想看見他們,一看見他們我就煩。」

付子意把手挪開,說:「好,我讓他們走。」

我知道,我又在對付子意提很無理的要求了。

69

賀惟他們安分了一段時間,但還是來找了我。

賀惟問我:「不是一切都在好轉嗎?為什麼想死。」

沒有好轉。

假的。

我問他:「那我哥呢?如果不是我,他應該有一個更好的未來的。」

賀惟愣了愣,道:「那不是你的錯。」

原來他知道啊。

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要是十八歲的賀惟,估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句話吧。

可是太晚了。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別推卸責任,他就是因為你才死的。」

「你還要禍害誰?」

……

這些話在我腦海里反覆叫囂。

我沒辦法叫停。

「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吧。」

我知道我走進了一個怪圈。

可是我沒辦法走出來。

我好痛苦啊。

他們為什麼看不見呢?

70

我把碗摔到地上的時候,賀竟還在跟賀太太商量我後續的治療方案。

͏

「滾啊。」我發作得沒有前兆,他們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賀太太想來拉我。

可我厭惡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觸碰。

我討厭他們為什麼非得出現在我的身邊。

討厭他們自以為是地所謂救我。

我一看到他們就會想起我哥。

͏

想到我哥就那樣冷冰冰地躺在地上。

我開始失眠。

醒著的時候胃又開始痛。

吃藥沒有用。

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突然,鑰匙轉動的聲音傳來。

我望向門口。

門開了,付子意走了進來。

他似乎沒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很稀鬆平常地問:「不是說晚上出去吃飯嗎?走吧。」

我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

他抓著我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掰開:「等等,先處理一下傷口。」

我攤開手,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只是有什麼液體一滴一滴滴落在手腕上。

這次不是鼻血。

是透明的。

是眼淚。

「哭什麼?」

付子意伸手擦我的臉。

可是眼淚一點也不聽話。

我抱著付子意,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哭著喊:「我討厭他們,我討厭他們。你讓他們走好不好。」

付子意摸了摸我的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在轉過頭看他們時,眼神變得極其冰冷。

71

我是在醫院裡醒來的。

醫生說,我這種情況已經是晚期了,身體不行,不能承受太大的情緒波動。

醫生說這話的時候,賀惟也在。

他呆呆地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低聲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付子意諷刺道:「不是你們一直把她逼成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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