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后宮規則怪談完整後續

【歡迎來到漢武后宮，你的身份是——李夫人。】

【請遵守以下規則——】

【一、不要讓人發現，你在假冒李夫人。】

【二、不要違抗皇帝的任何命令。】

【三、不要在皇宮內提及陳阿嬌皇后。】

【四、衛子夫是好人，你可以無條件相信她。】

【五、若皇帝發狂，請大喊衛青。】

【六、不要讓劉徹看到你的臉！請謹記！！！】

……

【規則隨時更新，請及時查看。】

【若違反規則，後果自負。】

1

昏黃的羅帳中燃著濃郁至極的薰香。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自己身上漢制的雪白中衣，纖細的一雙手中握著一卷竹簡，手上蔻丹朱紅如血。

我借著幽暗的燭火看著手中的竹簡。

上面寫著幾行奇怪的規則。

我這是……穿越了？

還成了那個早死的李夫人。

還沒等我捋清思路，外面傳來了悶雷一樣的腳步聲。

「瑤兒，讓朕看看你。」

「陛下，夫人囑咐，病癒之前，不見陛下。」似乎有侍女在阻攔劉徹。

「你在攔朕？」腳步聲停了下來。

「陛下……啊！」先是侍女的顫抖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悽慘的尖叫。

血腥味瀰漫開來。

我聽見咀嚼的聲音，嘎吱……嘎吱……

我透過羅幔看著外面，一團肥胖的身影背對著我，而那個侍女，已經不見了。

【不要違抗武帝的任何命令。】

刺骨的寒意穿透了我的身體，所以，那個侍女因為違反規則，死了嗎……

這個世界，好像跟我知道的那個不一樣。

「瑤兒，瑤兒，你睡了嗎？」劉徹慢慢挪動著臃腫的身子，轉過身來。

【不要讓劉徹看到你的臉。】

我心中一凜，趕緊把頭蒙進被子裡，里外滾了好幾圈，這才回道：「陛下，我……妾病得渾身難受，起不了床，陛下勿怪。」

「無妨，讓朕看看你。」

沙沙……羅帳被掀開了。

「瑤兒，朕是關心你。」

被子更沉了，劉徹將他肥膩膩的身子壓了上來，皮肉的腐臭味和血腥氣混著檀香穿透了被子，直衝我的腦門，我差點忍不住要吐出來。

我緊緊捂著被子，不敢往外看，悶頭含糊地答道：「妾長期臥病，容顏憔悴，還是等病好了再見陛下吧。」

「瑤兒，你病的這麼重，大概不會好了，讓朕見你最後一面吧。」

……果然是個渣男，我還沒死呢。

「夫人，你是要違抗朕的命令嗎？」

劉徹有點不耐煩了，他的聲音低沉，讓我想起一條在黑水潭裡吐著信子的毒蛇。

2

怎麼辦？

規則說，不能讓劉徹看見李夫人，但又不能違抗劉徹的命令。

對了，歷史上的李夫人是怎麼做的？

「……上復言欲必見之，夫人遂轉鄉歔欷而不復言，於是上不說而起。」

不管了。

我把被子一卷，翻過身大哭起來。

「夫人？」

我沒理他，接著乾嚎。

「哼！」劉徹重重地哼了一聲，接著又是悶雷般的腳步聲。

他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卻不敢立刻停下哭聲，只怕他未走遠又折返回來。

「夫人，夫人？陛下已經走了，不會回來了，您不用哭了。」

我轉過身，從被子上面露出兩隻眼睛看了看，是一個身形窈窕的年輕侍女。

她輕輕地拉開床幃。

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那侍女唇色鮮紅如血，而她的眼睛，卻沒有瞳仁！

「我……」我硬生生忍住了即將出口的C語言。

那白慘慘的眼珠似乎是轉了一圈，然後對著我嘿嘿地笑了起來。

「夫人，奴婢打探到，陛下已經去了王夫人那兒，不會再來了。」她伸出一雙同樣慘白的手：「若夫人覺得奴婢辦事得力，請給一點賞賜吧。」

賞賜？我一時不敢回答，只敷衍她：「我頭暈，你先到一邊去。」

「諾。」那侍女悻悻地收回手。

我飛速翻開竹簡。

【十、低位者面見高位者，必須討賞。】

【十一、若遇見白瞳下人向你討賞，請賜一對眼珠；紅瞳下人請賜一對珍珠；若無物可賞，可以大聲責罵下人令其退下。若遇見黑瞳下人，請不要理會，請注意，宮中沒有黑瞳下人！】

我定了定神，將竹簡放入袖中藏好，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又走來了一個身形微胖的侍女。

「夫人，奴婢來給夫人更衣吧。」

我定了定神：「不用了，你退下吧。」

「夫人，請給奴婢一點賞賜吧。」沒想到這個侍女也和剛才那個一樣，開始討賞。

我想起規則，按照規則，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我討賞，還要賞什麼噁心的眼珠，我去哪裡搞？

看來只能採取第二條方案了。

「大膽婢子，事情沒辦好還敢討賞，滾出去！」

那侍女驀地抬起頭，慘白的眼睛裡流出兩條血淚，嗚嗚地哭了起來。

「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這就滾。」

說著她的四肢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蜷成一個球形，從殿內「滾」了出去。

我瞠目結舌。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3

我要怎麼做才能離開這裡？

我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張美麗而哀傷的臉上寫滿了憂愁。

是李夫人的臉。

我緩緩地梳著頭髮。

也許，我可以在衛子夫那裡，獲取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我召來那個身形高挑的侍女。

「你，隨我去拜見皇后。」

「夫人莫不是病糊塗了，宮裡尚沒有皇后。」那白瞳侍女還捧著兩隻手討賞，但好歹能正常對話。

沒有皇后？按照時間線，衛子夫應該已經成為皇后了。看來這個詭異的世界已經完全亂套了。

「我病得有些暈，隨我去見見衛夫人。」我改口道。

那侍女卻站著不動：「夫人，夫人已經數日沒有給奴婢賞賜了，求夫人可憐可憐奴婢吧，奴婢快活不下去了。」

……

我怕把她罵退又出現什麼可怕的景象，只能採取拖延戰術。

「不要多言，先去衛夫人那，賞賜自然不會少你的。」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慘白的眼球看不出情緒，讓我心裡發毛。

她依舊伸著雙手討賞，卻慢慢站直了身子，走出了宮殿。

我跟著她走了出去。

4

天已經黑透了，夜幕下宮殿前掛起了一盞盞綠色的燈籠，瑩瑩仿若鬼火。

那侍女帶著我七拐八拐，走進了一處小巷。

我心裡發毛，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她後面。

只見三五個人聚在一處玩六博棋，他們仿佛看不見我，見那侍女過去，便有人開口問：

「小青，今兒又沒討到賞啊？」

小青聽了，把臉埋進雙手裡，語調悵然：「夫人……不曾賞賜。」

眾人便鬨笑起來：「小青，早說了替主子辦事沒有前途，不如來痛快賭一把。」

「大哥說的是……小青恐怕……沒有明天啦。」

說著，她拿起賭桌上的彎刀，在臉上一划，竟伸手將自己的臉皮血淋淋地剝了下來。

「我賭一張不要臉。」

「行，難得小青你來，嬤嬤我也做的大點。」一個老婦人從袖中掏出一個布包，她慢慢展開包裹，我定睛一看，竟是數對龍眼大小的眼珠。

眾人都稀奇起來，我也去看那老婦。

四目相對，只見她赫然是一雙黑瞳！

她嘎嘎地笑了起來：「李夫人來了，怎麼也不通傳一聲？」

我心頭一跳。

她看見我了！

「別理她。」

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頭。

5

「別回頭，向前走，宮中嚴禁賭博，把你那個婢女罵走。」

有人附在我耳邊，對我低聲道。

這女子的聲音似嬌似嗔，滑膩膩的，應當是個美婦，但在此情景下，卻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我和你是一樣的。」她的語氣有些焦急了。

那老婦還在笑：「趙婕妤也來了，趙婕妤深夜在宮中亂逛，不怕陛下找不到你嗎？」

原來我身後的是趙鉤弋。

趙鉤弋沒有答話，看來她必定也知道那規則。

我給自己壯了壯膽，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遠遠指著小青的背影就開罵了。

「大膽婢子，誰給你的膽子深夜在宮中賭博，還不滾回宮去。」

小青扭過頭，血淋淋的一張麵皮上兩粒白眼珠，好險沒把我嚇暈。

「夫人，奴婢知錯，奴婢……違反宮規，甘願領罰。」

其他人也紛紛跟著拜倒求饒，只有那老婦在一旁冷笑。

告饒聲未斷，只見他們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一張臉開始扭曲變形，不過片刻，變化為一張張黃色紙人落在地上。

唯有老婦人的那張，紙邊還散落著無數珍珠。

趙鉤弋走上前去，將散落一地的眼珠、珍珠、棋子都撿了起來，還把那彎刀也遞給了我。

我想起小青曾用這把刀割過臉，一陣噁心。

但想到在這奇怪的地方也該有個武器，於是撿起幾張紙擦了擦，藏了起來。

「你一定有很多疑惑。」趙鉤弋沖我笑了笑。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也有自己的規則，違規者死。」

「難道你也……」我的眼神亮了亮。

「別說出來。」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道，「奇變偶不變。」

6

「符號看象限！」

原來是老鄉啊，我幾乎要熱淚盈眶。

「這裡有土著和外來者。你看見的這些紙人所化之人，就是土著。至於外來者，我不說你也懂，千萬不要讓土著發現你的身份。」

她一邊說，一邊將裝進帕子裡的那包眼珠子都遞給了我。

「白瞳侍者得賞賜，即可升為紅瞳；紅瞳得珍珠，可升為黑瞳。你可以將黑瞳理解為，宮中最富有經驗的老人，他們很容易就可以分辨，誰是外來者。

原本，只有上位者才是黑瞳。但此世界運轉時間久了，紙人也生出靈智，當上位者跌落，他們吞食其財富和血肉，讓自己成為新的黑瞳。」

「黑瞳下人，意味著無主之人。如果你的下人成為黑瞳，他就不會再聽你命令。這宮裡只有一個人能號令黑瞳，那就是皇帝。」

「黑瞳如果發現外來者，就會吃掉外來者，占領其身份。」

她刺啦一聲撕下一塊衣袖，蒙在我的臉上。

「李夫人，你的臉，是你最大的弱點，你要藏好。」

我想開口向她道謝，她卻打斷了我。

「你今夜出來是否是要去找衛子夫？」

「是，但我……」

「穿過這條巷子，在盡頭左拐，然後直走，再右拐，門口掛著三盞燈籠的，就是未央宮。記住，是三盞。」

我默默記下。

「你想做的事，我都已經試過一遍，只有一個人，我還未見到。我懷疑，逃離這裡的關鍵就在她的身上，那個人我不能說。你記住，狗燈派勒斯，你可以向衛子夫打聽此事。」

「狗燈派勒斯，這是什麼？」

她卻沒有回答我，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還有，不要太相信衛子夫……我在這裡待了太久，已經被侵蝕，快走……」

話音未落，她的聲音突然扭曲起來。

「陛下，求您，莫要賜死妾，求您……」

她看著我，臉色變得煞白。

「李夫人，你為什麼死了還纏著陛下，陛下，妾不要自己的兒子做太子了，您饒我一命吧……」

她又哭又叫，顯然進入了她所說的「侵蝕」狀態。

我在心裡默默謝了謝她，轉身向著未央宮跑去。

7

往前，左拐，再往前，右拐。

一座敗破的宮殿出現在了眼前，書著「未央宮」三個大字的匾額已經結出蛛網，門口的石階上雜草叢生，兩盞綠瑩瑩的燈籠在冷風中搖曳。

等等……兩盞？

鉤弋夫人告訴我的，明明是三盞。

我轉身向後看去。

只見對門赫然是另一座一模一樣的未央宮，只是門口掛了三盞燈籠。

這……真假未央宮？

不管了，我選擇相信老鄉。

我悶頭推開了未央宮的大門。

「這裡，已經很久不曾有人來過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傳入我的耳中。

這聲音輕柔哀婉，輕易便令人想起重門深鎖、漢宮寂寥之意。

我抬眼望去，想看一看名留青史的大漢賢后是何等風姿。

不料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隻滿頭白髮，沒有面目的怪物。

她端坐於榻上，上半身長滿了無數眼珠，胸膛之下是遍布傷痕的血肉，已經與身下坐榻融為一體。而她的雙手和腰上扣著金色的鎖鏈，自大殿的柱子牽引而出，將她牢牢地鎖在這宮殿之內。

「不必驚訝，我就是……大漢皇后，衛子夫。」她沒有五官的臉嗡嗡振動著，「自那位鉤弋夫人來過之後，我已有數十年不見生人。」

我奇怪於她的自稱——大漢皇后。

明明按照侍女所言，宮中並無皇后，更奇怪她的後半句話，此世界的穿越者應當不在少數，怎麼可能幾十年才只有一個人來到這裡？

我道出了我的疑問。

她輕輕笑了起來：「你來時，可曾見對面宮殿？」

「看見了。」

「衛子夫，就在那裡。而我，是衛皇后。」她緩緩道來，「劉徹，憎恨他的皇后，吞食並囚禁一切分走他權力的人，卻懷念對他百依百順、曲意逢迎的衛夫人，因此，在這個鬼蜮將我分裂，把我，囚禁於此間。」

8

我悚然一驚。

我想起那條規則：【衛子夫是好人。】

如果說衛子夫和衛皇后，是分開的，那這條規則會不會並不適用於我眼前這個衛皇后呢？

「我知道你有一卷規則。」她仿佛洞穿了我的想法。

「上面寫著，讓你去找對門的衛子夫。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只有鉤弋夫人和你，來到這裡。」她幽幽地笑了起來，全身的眼珠都轉動著對準了我，「可惜，找她，沒有用。你可曾在宮裡見過，第三個如你們這般的人？」

「那規則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們徹底留在這鬼蜮里。」

「自李夫人病逝，劉徹魂夢難安，他召方士，招魂李夫人。方士令劉徹入夢，以夢境籠罩皇城，招來鬼魂與他相見。但鬼門關一開，眾鬼齊出，讓漢宮從此化為了一座鬼城。你們，就這樣被席捲而來。你想離開這裡嗎？」

我想起鉤弋夫人的話，離開這裡的關鍵，在狗燈派勒斯身上。

我問道：「娘娘可知，何為狗燈派勒斯？」

衛皇后明顯一愣，答道：「這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有點失望，衛皇后卻不以為意，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你想離開這裡，就只有殺了劉徹，讓他從夢中清醒。但你殺不了他，因為，這是他的世界，那捲規則，也只是為他服務的規則。」

「在這漢宮之中，只有我知道殺他的方法。」她大笑起來，「你可想知道？」

「是什麼？」我下意識地答道。

「那就是，讓我親自動手。李夫人，把你的軀體，借我一用吧！」

她話音剛落，我只覺一陣窒息感涌了上來。

我低頭看去，只見不知何時，無數血肉自衛皇后身下蔓延而出，爬上了我的身軀。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轉眼間，我眼前已不是那個怪獸，而是一個蒙著紗巾，身形窈窕的女子。

我心下駭然，我竟然，變成了衛皇后！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你騙我！」

衛皇后剛進入李夫人的身體，就身形暴退到了宮門口。

她用李夫人的眼睛看著我，眸子裡升起一點歉意。

「對不起，妹妹，我告訴你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必須奪回另一半的我，成為完整的衛子夫。只有這樣，我才能與劉徹抗衡。我兒劉據，還在外面等我。謝你借我身體一用，我若功成，必定會回來救你。」

言罷，她不再留念，打開宮門跑了出去。

「衛子夫！你回來，我什麼時候答應借你了！」我想起身去追她，卻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著她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