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在門口相遇後完整後續

言書衡倒吸了一口涼氣，額頭上的汗珠滾落而下，和臉上的煙灰混在一起，還笑著安慰我。

「我沒事，快下去，這裡很危險。」

言書衡的隊友們攙著他下山，我站在一旁，全然不知淚掛滿臉。

我訥訥地看著言書衡，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對身邊的隊友說：「你們先回去。」

我媽從廚房托著托盤出來：「來，辛苦大家了，我煮了糖水，喝了再回去。」

不想我媽看見我狼狽的樣子，我轉身在井邊洗了把臉。

隊友簡單地幫言書衡處理了傷口，我媽看見他手臂上綁著這麼大的繃帶，皺著眉：「媽呀，小言受傷了？嚴不嚴重？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過來這邊坐。」說著我媽又走回屋裡，提了一個急救箱出來。

她用力拍了我一巴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幫小言把繃帶解開。」

又轉頭一臉笑容地對言書衡說：「放心，阿姨以前就是學醫的，不是江湖騙子。」

當年我媽是鎮上第一個考上醫學院的大學生，只是後來生了我之後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身體負擔不了巨大的工作壓力，只能辭職在家休養。

這一養，就是三十幾年。

從小到大，我有什麼問題基本上都是我媽看的，只有我媽看不明白的才會去上級醫院。

村裡的人有什麼問題也還是會來找我媽，以至於現在我媽手不至於那麼生。

我和我媽最大的差別就是我無法面對帶有鮮血的傷口，繃帶剛解開，我立刻別過頭。

「瞧你那點出息！」我媽揚了揚聲，就開始給言書衡處理傷口。

8

我上個廁所的功夫，消防隊的人除了言書衡都走了。

「你不回去啊？」我伸長身子往外看，真的都走完了。

言書衡坐在椅子上，笑彎了眼：「阿姨說怕我回去傷口處理不好，叫我在這住幾天，等好了再回去。」

他伸手拽了一下我：「我休假了，想陪陪你。」

我媽抱著被子經過，大聲喊我：「瑤瑤，過來給小言鋪床。」

「我現在手受傷了。」言書衡晃了晃右手，左手捏了捏我的指尖，一臉狡猾地：「你不在我身邊我行動不便。」

干這行的，哪是會怕受傷的人。

我笑著推開他的手，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放心吧，我爸會跟你一起睡的。」

「有事跟我爸說，都是男的，別不好意思開口。」

我留下這句話便跑向我媽，跟在她身後。

言書衡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從臉頰蔓延至耳根，眼神慌亂地游移著。

下一秒，我爸就抱著枕頭出來：「走吧小言，今晚我跟你一起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叫我，不要不好意思。」

言書衡磨磨蹭蹭起身，雙手緊緊揪住衣角，雙腳不自然地挪動，局促不安地結結巴巴道：「謝……謝謝叔叔，給您添麻煩了。」

我爸拍拍枕頭揮揮手，嘖了一聲：「這你就見外了。」

我跟我媽剛離開房間不到十分鐘，言書衡的信息響個不停——

我怕我打呼嚕影響叔叔睡覺。

叔叔在這會不會睡不好？

萬一我半夜夢遊怎麼辦？

我忍不住笑出聲，抱著手機回復他：

放心吧，你睡覺不打呼嚕也不夢遊，很乖的。我爸睡眠好得很，就算是外面下鞭炮都能睡著。

早點睡覺，好好休息。

放下手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裡五味雜陳。

天微微亮，外面的雞剛開始打鳴，言書衡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媽大早就衝進我的房間，唰地拉開窗簾，將我的被子掀起：「我跟你說，平時你睡到幾點我不管你，現在小言在家裡住你必須每天給我好好表現。」

我在床上發出今天的第一聲吶喊：「啊——」

被我媽拿起旁邊的數據線抽：「有沒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整棟樓都聽見了。」

我媽放下數據線，回頭瞥了我一眼：「趕緊給我起來。」

「又——不——關——門——」我躺在床上，發出咆哮。

我媽忙跑回來，瞪了我一眼，把門帶上。

我在家裡轉了一圈都沒發現言書衡的影子，倒是門外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路明決站在家門口外，太陽刺得我睜不開眼，我眯著眼問：「有事？」

他突然從車上搬下來三大箱東西，銀框眼睛折射出細碎的光，唇角似有若無的笑著：「前段時間剛從俄羅斯出差回來，給叔叔阿姨送點特產。」

還沒來得及阻止，三大箱東西就穩穩地搬進了大廳，我媽從廚房探頭探腦地問：「誰來了？」

「阿姨，好久不見，這是我給您和叔叔的一點心意。」

看見是路明決時，我媽的臉色瞬間變了，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跟她爸爸這種農村人無福消受這麼貴重的東西。」

言書衡聞聲趕來，繫著我媽的圍裙訥訥地站在我媽身旁，隨後不緊不慢地解下圍裙：「阿姨，豬都喂好。」

我媽整個人像是被言書衡施了法似的，剛才還陰沉的臉瞬間綻放開來：「哎喲，不用你干這些，你就好好休息就行啦。」

想起自己當初堅決要和言書衡分手，如今他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對我好，對家裡人好。

忍不住在心裡問自己，對路明決都能一筆勾銷，為什麼對言書衡要那麼決絕，是不是對他有些不太公平了？

9

我給路明決倒了杯水，直截了當：「你的心意我領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路明決雙眼漫不經心地轉向言書衡，端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他怎麼在這裡？」

熱水壺滴的一聲燒開了，言書衡提著熱氣騰騰的水壺過來，慢條斯理地給路明決泡茶。

他突然低笑出聲：「我們見過，你是瑤瑤的前男友是吧。」

茶杯慢慢被清洗乾淨，他給路明決倒了一杯茶：「得虧你放棄她，我才能有機會。」

言書衡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雙目沉沉地盯著路明決，眼底毫不掩飾地輕蔑。

兩個前男友撞上了，能有什麼好結果。

我連忙打斷：「我就不留你吃飯了，謝謝你的禮物。」

我拉著言書衡起身：「你傷口怎麼樣了，我給你換藥。」

路明決喉結上下滾動，放下茶杯，茶杯和桌面輕觸，發出異響，仿佛也聽見了自己的心碎在地上。

在後門給言書衡換藥，我的眼睛時不時望向大廳。

言書衡輕嗤一聲：「還捨不得？」

「誰捨不得了？我是不想他來打擾我美好的生活。」

聽見這話，言書衡揚聲一笑，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跟他對視，認真地問：「那你捨得我嗎？」

言書衡個厚臉皮的，在我家賴了半個月，還不打算走。

沒辦法，我只能打電話叫他的同事沈俊奕來接了。

電話剛掛，言書衡忽然在我背後探出頭：「約誰？」

嚇得我一顫，手機差點拿不穩，我別過頭：「你管我約誰。」

「你又去相親？」

「我相親怎麼了？」

我夾著嗓子，眨著眼看他：「哥哥，人家二十八啦，在村裡是出名的聖鬥士了啦。」

我放下手機，剝了個橘子，一瓣接一瓣地塞進嘴裡：「你們隊里那個沈俊奕就不錯，我覺得可以發展發展，正好你這段時間不在隊里，我可以多跟他約約，多了解了解。」

「你……」言書衡的手在空中頓住，將我手中剩下的橘子搶了過去，轉身進廚房：「阿姨，我休假結束了，就不麻煩您和叔叔了，今天我就要歸隊了。」

我抬起頭看了看外面的天氣，陽光明媚，心情卻有些複雜。

自從言書衡歸隊之後，我總是聯繫不上沈俊奕，發信息幾乎是隔三五天才回復。

正好今天外出，街上有小攤主出來賣梅花糕，和沈俊奕聊天的時候聽他提過愛吃，我便買了一些，經過消防站的時候順便給他拿去。

我站在保安亭，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我透過窗戶往裡看。

他們在訓練，高壓水槍一次又一次地噴出水柱，精確地橫掃靶標，一排排的男人反覆循環這個項目，言書衡站在一旁厲聲糾正：「沈俊奕姿勢不合格！重來！」

沈俊奕剛結束，又聽見言書衡說：「沈俊奕不合格！」

我現在知道沈俊奕為什麼不經常回信息了，估計每天都被高強度的針對訓練奪了小命。

保安大叔走到言書衡旁邊說了幾句，言書衡的眼神直直地射過來，跟著保安大叔走來。

言書衡臉色驟變，沒好氣地問：「找誰？」

「沈俊奕。」

眼看保安大叔進了休息室，言書衡氣急敗壞：「池瑤瑤，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來我單位找過我，現在還沒跟沈俊奕在一起就來單位找他。」

我將手中的梅花糕遞給他：「我只是碰巧今天出門看見街上有人賣梅花糕，買了點順便送過來。」

話音剛落，就瞧見他雙眸緊緊盯著我，隱約有一種無名的妒火在燃燒，緊接著陰陽怪氣地問：「真貼心，我喜歡吃什麼你知道沒有？」

10

我正想開口，他低下頭接過梅花糕：「行，我幫你拿給他，太曬了，回去吧。」

頭一抬起，他下顎咬得緊緊的，眼神冷冷地，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

我咽了咽口水，從包里拿出一瓶冰紅茶：「你喜歡的。」

言書衡頓時氣笑了，頭一回被女孩拿捏得一滴不剩。

他道謝，接過，嘴角微挑，輕笑一聲，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是不是太容易到手的東西都不會被珍惜？」

夜晚，和我媽躺在長椅上吹著晚風看著星星。

我媽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正方形的小禮盒遞給我，她晃了晃扇子，看著遠方，語重心長地說：「小言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對你好。人這輩子啊，只要找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包容自己的人，就足夠了。」

我打開盒子，裡面是我和言書衡剛在一起的時候去做的手工情侶戒指。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緣分一旦錯過，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當初一起做戒指的時候，言書衡一臉認真地說：「我們會結婚的。」

我只當是被荷爾蒙沖昏了頭腦才說出的話，笑著回：「彩禮準備好了沒有？」

他移著凳子把腦袋湊過來，小聲地問：「多少彩禮才能把你娶回家？」

這個問題我還沒有認真想過，我仰起頭，故作認真思索的模樣，緩緩道：「今年二十八歲了，怎麼也得二十八萬吧。」

我媽坐起身，面向我，不緊不慢地翻開手上的存摺：「這個孩子實在，你是不是跟人家說要二十八萬彩禮才能娶你？」

她抖了抖存摺：「你看看，二十八萬五千兩百二十元整，說這是給你的。」

腦子突然愣了一下，我倏地彈起身搶過存摺，不可置信地念著：「真是瘋了，瘋了，絕對瘋了！」

我拿著存摺到消防站還給言書衡：「還給你，自己的錢自己保管。」

言書衡安靜地站在原地，不說話，整個人被籠罩在陰影里，看著格外喪氣。

我將遮陽傘往他那邊傾斜，他目光直直地射向我，仿佛穿進了我的心裡。

他把傘扶正，聲音很輕地問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到底我就喜歡。」

說完我馬上捂住嘴巴，真是嘴比腦子快。

三秒後，言書衡像是反應過來，往前一步伸手扣住我的後頸，毫無防備地吻了下來。

微風在耳邊吹過，四周只有胸腔傳來的心跳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