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失憶了,並移情別戀愛上了曾經最厭惡的人。
他官宣:「縱使忘掉全世界,心跳依然會重新記起你。」
朋友們慫恿我。
「你不把人搶回來嗎,畢竟他是為了救你才傷的腦袋。」
「而且他手術之前拜託過你,如果他傻掉了,你一定想辦法讓他重新愛上你。」
我搖搖頭,並不打算開口。
上一世我受盡屈辱,用了一年的時間終於讓他記起我。
最終只換來他淡漠的一句;「將錯就錯,不好嗎?」
這一次我決絕地遠離。
可當我挽著新男友的手臂時,程野卻失控般紅了眼眶。
1
程野術後睜開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上一世的劇情又重演了。
他目光淡漠地從我身上掃過,沒有一絲多餘的情感。
於是程野的父親喜出望外,趁機切斷了我和程野所有的聯絡。
再一次得到程野的消息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他的社交帳號發布了一張和林芳菲相擁的照片。
配文:「縱使忘掉全世界,心跳依然會重新記起你。」
好多人在傳他們的愛情故事。
他們說程家公子失憶之後清醒得可怕,對父母都時刻保持警惕。
但在見到林芳菲的那一刻,他淡漠的神情出現了裂痕,他們對視許久,程野的手顫抖地按在了心臟的位置。
「你是誰?」
林芳菲倚著門甜甜地笑。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你的未婚妻呀。」
程野一把將人擁在了懷裡。
失憶後的茫然和恐懼在那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他委屈極了:「你怎麼才來?」
2
程父威逼利誘三年,都沒能讓程野從我身邊離開。
一朝失憶,程野直接愛上了他安排的聯姻對象。
兜兜轉轉,一切都被拉回正軌。
朋友們開始為我打抱不平。
「程野當年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和程家斷絕關係也要拒絕和林芳菲聯姻,他怎麼可能喜歡林芳菲?」
「沒錯,之前林芳菲每次來糾纏,程野都厭惡透頂,他現在一定是把林芳菲認成了你。」
他們勸我去「拯救」程野,不然程野清醒後一定懊惱死,會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對於他們的勸說,我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清楚地知道,程野根本不會懊惱,他沉溺於林芳菲的柔情,永遠不想醒來。
上一世我用了一年的時間受盡他的羞辱和奚落,終於讓他記起了我。
可他卻喝得酩酊大醉,一遍遍重溫手機中與林芳菲的甜蜜瞬間。
良久後抬眸,目光冰冷地睨視我。
「將錯就錯,不好嗎?」
我無措地僵在原地。
「……可是是你手術前求我的,畢竟你是為了救我才失去記憶。」
程野打斷我。
「所以,我待你並不薄。」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我永遠記得那一刻的心痛和難堪。
如今再來一次,斷然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我拒絕了朋友的提議,收拾東西連夜離開了和程野共同生活的地方。
3
然而天不遂人願,陪閨蜜辦事的途中只因在車上睡了一覺,她就將車開到了一家酒吧。
進門才發現是程野的朋友周晉的酒吧開業。
我恍然清醒,發現上一世的劇情仍在重演。
酒吧里,程野攬著林芳菲坐在人群的中央,見到我來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果不其然地嘲諷一笑。
「南小姐是吧?他們說我救的人是你!」
「沒錯。」我點頭。
於是他擰起眉。
「他們說我的救命之恩你想以身相許,起初我還不太相信。」
「可你今天居然千方百計地追到了這裡,那就別怪我話說得難聽了。」
他倏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視我,眼中的鄙夷絲毫不加掩飾。
「南小姐請你聽好!」
「我的救命之恩你可以不報,但絕不能這樣恩將仇報!」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面容冷若冰霜。
「我這樣說,你能聽得懂嗎?」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連傷人的話都一字不差。
上一世的這天,酒吧里圍滿程野和周晉的朋友。
他們之中大多數知道我和程野的過往。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他們會幫我證明和我程野的戀愛關係。
於是在程野命人將我趕走時,我拚命地一邊掙扎一邊說出真相。
我知道我當時的樣子一定扭曲又狼狽,但我不忍心程野被蒙蔽,不甘心自己的感情無疾而終。
我舉著手機,求他看一眼我們的親密合影,他嫌惡地命人將那些假照片全部銷毀。
掙扎中我的衣領被拉開,露出一側肩膀。
林芳菲噗嗤一聲笑了。
她轉頭跟程野打情罵俏:「程野哥哥,人家怎麼就恩將仇報了,那身材不是很好嗎?」
程野無視我的哭喊,寵溺地捏了把林芳菲的臉蛋。
「欠收拾了你。」
對於他們的互動,酒吧里的人笑得意味深長,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替我說一句話。
就連悄悄塞給我邀請函的周晉也不自在地別開了眼。
當我被拖出酒吧大門時,程野正托住林芳菲的後頸,深情地吻下去……
此時此刻我回過神。
程野等不到我的回答,已經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
「既然聽不懂,那我不妨直說,你的以身相許對我來說就是恩將仇報!」
「實話告訴你,你不是我的菜,就算失憶之前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他語氣森冷。
「所以,別再對我抱一丁點的幻想。」
酒吧里安靜極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縱使知道我和程野的過往,但他們依然等著看被拋棄者的笑話。
而程野高高在上,不勝其煩的樣子再也刺痛不了我半分,反而讓我生出一種深刻的恨。
於是我笑了,語氣誇張地問道。
「所以程總暴躁地警告我這麼久,是以為我看上了你?」
眾人詫異地停下動作,悄悄豎起耳朵。
程野不屑地輕嗤。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打探我的消息已經聯繫到我的律師那裡了。」
林芳菲又笑了。
咯咯咯地,笑得腰都彎了。
「南小姐,你是有多覬覦我的未婚夫啊,這也太努力的啊。」
周圍的人也跟著附和地低笑。
我搖搖頭,笑得很無奈。
「當然要努力了。」
說著慢條斯理地從包中摸出一張白紙來。
白紙打開,「欠條」兩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畢竟不努力的話,你未婚夫欠我的錢恐怕就要賴掉了!」
4
我手裡的欠條是程野三年前簽下的。
那時他為了我跟程家斷絕了關係,之後被凍結了所有的銀行卡。
我拿出全部積蓄鼓勵他創業。
他當時紅著眼眶一筆一划地寫下那張欠條。
他說:「南羽,欠你的,我用一輩子來還。」
如今他的一輩子我已經不稀罕,那拿回本金是我應得的。
我的話一出,酒吧里一片譁然。
一來,程野是程家唯一的繼承人,向我一個小中醫借錢有些匪夷所思。
但想到程野被趕出家門這一出,立馬又露出恍然的神情。
二來,程野剛剛自以為是地當眾斥責我的騷擾,高聲警告我少愛他一點,到頭來竟然都是他一廂情願的意淫。
所以吃瓜群眾一時便有些控制不住音量。
「居然是來要帳的,噗……」
「噗……不是情債是錢債!」
竊竊私語聲已經越來越大,更有甚者臉上的笑容已經繃不住了。
圍觀著向來這樣,誰占上風便跟誰一起爽。
程野臉色難看極了,他看也沒看我手中的欠條,嘲諷地開口。
「呵,道行倒是不淺,不過你耍什麼花招在我這裡都沒用,趁我翻臉之前,趁早滾。」
我冷下臉來,將那張欠條高高舉起。
確保眾人都看到程野那獨特的字體之後,聲音也刻薄起來。
「字跡你自己看清楚,上面還帶著你食指按上去的手印。」
「如果實在眼拙,我不介意你找專業機構來鑑定真偽。」
「並且除了這張欠條,我還有三年前給你工行卡的轉帳記錄。」
程野看著那幾行字體,眸光微閃。
片刻後凜然的神情出現一絲鬆動,忽地擰起眉死死地按住太陽穴。
我冷嗤一聲。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的話,你就該知道我為什麼和你的律師攀關係了。」
「畢竟訴訟手續繁瑣,或許您的律師可能比您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道理!」
這時酒吧的客人也加入吃瓜的行列。
「這男的是不想還錢開始裝頭疼了?」
「剛剛還以為女的真騷擾他了呢,原來他是欠錢不還反咬一口。」
「看著穿的人模狗樣的,居然是老賴!」
程野的頭似乎疼得更厲害了,臉色陰沉,眉頭越擰越緊。
林芳菲有些慌了。
她拉開程野按著頭的手。
「程野哥哥,想不起來就不要想,快停下來,不要折磨自己。」
說完轉過身來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欠條,揉爛撕碎。
「你再敢胡言亂語,以程家的實力這個誹謗的罪名你吃定了!」
我淡定挑眉。
「林小姐急什麼?剛剛聽到我找律師時你不是笑得像母雞一樣開心嗎?」
「區區八十萬怎麼就至於讓你們又頭疼又翻臉的?」
說話間,我又從包里摸出第二張欠條。
「看好了,一模一樣的我有很多張。」
說完我將那張欠條塞進了程野胸前的口袋。
「程大老闆,想賴帳的話直接說,我還敬你是條漢子,汙衊債主眼瞎對你愛而不得就有些無恥了。」
「給你三天,錢不到帳,別怪我光腳的不怕你穿鞋的。」
5
那天的場面很難看,東道主周晉裝作剛忙完的樣子急匆匆地出來打圓場。
我不等他說話,直接從閨蜜手中抽過邀請函甩在他面前。
「周晉,敢喜歡別人的未婚妻就該敢自己大膽爭取,而不是挑動別人的戰爭,像個烏龜頭一樣縮在暗處等漁翁之利。」
周晉的臉一陣青白。
「哇嗚,刺激了,這店主不會喜歡老賴的未婚妻吧!」
「老賴演技可以呀,額頭都冒汗了。」
周晉臉上掛不住,開始組織清場往外趕客人。
室內一團糟,我也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而程野的目光像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攝住,死死盯住我的背影。
眼中除了惱火,還翻湧著深深的混亂和不安。
6
據說程野病了,從周晉的酒吧回去就倒下了。
頭疼了多日,等稍有些精神就立馬吩咐人去核實八十萬欠款。
林芳菲慌亂之下將人帶到中醫館針灸。
她的訴求是,讓程野的大腦放鬆,不要費力想以前的事情。
簡而言之一句話,別讓程野恢復記憶。
但巧的很,那個名中醫正是我的師父白曉棠。
他們去的那天,我在師父那裡做復健。
一簾之隔,他們在外面等候,我在裡面針灸。
師父用針反覆刺激著我的手指,心疼地嘮叨。
「怎麼能徒手去掰那麼鋒利的鋼板呢?這幾根手指筋都快徹底斷了,復健之後可能再也拿不起針給人治病。」
我苦澀地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這一世車禍發生那一刻,我還並沒有前世的記憶,看到程野為了救我,奄奄一息地卡在鋼板縫隙里,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當時我瘋了一樣瘋狂去掰那塊鋼板,一雙手鮮血淋漓卻感覺不到痛。
程野哭了,他無力地抬手,試圖掰開我的手指。
「南羽,快放手,手壞了還怎麼拿得起針。」
他的血流下來,模糊了半邊臉。
「乖南羽,放手吧,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如果我腦袋傻掉了,一定想辦法讓我記得,我愛你!」
細長的銀針一下下剜著手指,我沉默著,眼角漸漸濕潤。
師父心疼地施了最後一根針。
「真是造孽啊,這雙手要是不能拿針,你的職業生涯可就徹底毀了。」
說完搖著頭走了出去。
程野就被安置在我旁邊的診療床上。
林芳菲嘰嘰喳喳。
「醫生,旁邊的病人也是車禍嗎?」
「她是為了救出車禍的男朋友。」師父答道。
「現在的大車司機真是太討厭了,要不是那個大車司機疲勞駕駛,我未婚夫也不會出這個車禍。」
林芳菲抱怨道。
「嗐,也不能全怪那個大車司機,還有旁邊的那個女司機,又蠢車技又爛,要不是替她擋一下,根本不會這樣。」
林芳菲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委屈。
「程野哥哥,如果重來一次,你還要不要為了救那個蠢貨忘掉我?」
程野沉默良久,隨後聲音低沉而堅定。
「不會!」
林芳菲滿意極了,大聲親了程野一口。
「當然不能救了,沒有好處還惹一身騷,現在甩也甩不掉。」
程野沒再說話。
師父開始過來給程野施針。
「只有頭部需要針灸是吧?」
「沒錯,只有頭部受傷嚴重,我們比較幸運,胸前這裡卡住了,但我未婚夫吉人天相,那麼鋒利的鋼板,只傷了骨頭。」
「醫生說好幾根肋骨骨折,就差一點傷了內臟了。」
……
師父好半晌沒有說話。
她似乎在看他們的挂號單。
片刻之後,林芳菲的聲音忽地尖銳起來。
「醫生你手抖什麼?你這樣怎麼針灸?」
師父語氣不善。
「信不過就請退號,你未婚夫的病不是我能扎得好的。」
「你怎麼說話的?憑什麼……」
林芳菲還要吵,但似乎被程野壓下了。
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安靜片刻。
「唰」地一聲。
我床邊的帘子被程野一把拉開。
7
程野站在我的床邊,滿眼憤怒。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難為你買通醫生來給我演這一出大戲,說吧,到底怎麼才能打發掉你?」
他說完,目光落到我扎滿銀針的手上,一下忍不住笑出了聲。
「做戲做全套,你對自己下手倒是夠狠。」
說著他猝不及防地一把抓起我的手腕。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哪根筋斷了!」
「不要!」林芳菲一聲疾呼。
可晚了。
我手指內側那些猙獰的傷口已經赤裸裸地暴露在程野眼前。
四根手指,大小不一的深深的疤痕,都是為了不讓那塊鋼板扎進他內臟時留下的。
程野呆住了。
他眼底閃過慌亂,繼而迅速地抓過我的另一隻手。
同樣的,四根手指,根根帶疤。
他有一瞬的失神,眼中儘是控制不住的恐慌。
「這不可能!」
「不可能!」
他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
林芳菲見他又按住太陽穴,急中生智。
「程野哥哥,你救了她,她幫你扶一下鋼板還不是天經地義嗎?」
「你冷靜一下,她現在就是死纏爛打這招不管用了又開始用苦肉計了,你千萬別對她有惻隱之心。」
和上一世一樣,林芳菲的話仿佛讓程野抓到了救命稻草。
上一世我卑微地用手心的疤痕向程野證明我們的愛,程野起初是動容的。
我想哪怕這一點點動容他應該都會主動查明真相。
但我錯了。
或許是懦弱得不敢求證,或許是自負得不屑求證。
但總之林芳菲的說辭恰巧給了他合理的逃避理由。
於是他故意惡劣地中傷我。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我向來忠於自己的感覺,縱使失去記憶,但我的心跳會告訴我我愛的是誰。」
他摸著自己的心口,笑得殘忍。
「我這裡,對你沒感覺!」
那天我哭得好絕望,我也勸過自己放棄。
可夢裡那個滿臉是血的程野不肯放過我。
程野的好和程野的壞不斷拉扯著我,讓我精神幾度崩潰。
如今重來一次,面對程野的態度,我心裡卻已經泛不起絲毫波瀾。
程野聽完林芳菲的話,眼中的混亂散去,他如被解救般,順著台階放過了自己。
他的眉頭舒展開,似乎頭也不再疼了。
但對我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語氣緩和下來,不再看我的手。
「挾恩圖報的話,你的目的達到了。」
「說吧,想要什麼?除了感情,別的我都給得起。」
我噗嗤一聲笑了。
悠哉地靠在床頭,輕蔑地上下打量他。
「謝恩圖報?實話告訴你,就算是條流浪狗我都不會坐視不管,你這別管貴賤好歹算條人命呢。」
「還什麼都給得起,口氣倒不小。咱能先把八十萬還了,再吹牛逼嗎?」
程野臉憋得通紅,想反駁一時又說不出話來。
恰好師父給我拔針。
拔了一隻手,剩下的我自己來。
當我的指尖捏上銀針時,程野反應極大地向後退了一步,條件反射般將手藏到了身後。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程野呆在了當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