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瑞璋結婚的第十年,他的白月光回國了。
為了給女人出氣,他跟我提出斷崖式離婚。
他說:「除了我,心茹什麼都沒有了,你讓讓她。」
他否定我的感情、打擊我的事業、甚至想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面對媒體質疑出軌的尖銳提問,謝瑞璋淡淡回:
「只是不想再將就了,和他人無關。」
可明明十年前紅著臉跟我告白的是他,結婚時許諾不離不棄的也是他。
1.
我發現丈夫在走神。
而台下有一百多家媒體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此次發布會,一是為了慶祝芭蕾舞團全國巡演順利結束,二是要順勢推出公司的秋冬時裝新品。
即使是這麼大的活動,我也很不理解丈夫謝瑞璋此刻的坐立不安,畢竟他從來都是一臉雲淡風輕、萬事盡在掌握之中一樣。
「你在看什麼?」
趁其他舞者接受採訪的空隙,我低聲問道。
似是沒料想到我會問出口,謝瑞璋脫口而出說:
「我看到尤心茹了。」
心弦猛地繃緊,我沒想到時隔十年,還會再次聽到丈夫初戀的名字。
此時底下一位記者問道:
「聽說林首席的演出服由謝總您一手設計,靈感來源是什麼呢?」
在場的人都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因為自從謝瑞璋獲得國際設計獎就宣布停止創作,由此我巡演的三十套演出服被公布是由他親手製作後,引起大眾的熱議狂潮,親切喊他「寵妻狂魔」。
再加上芭蕾舞團和服裝品牌名字彙合成「onlyyou」(只有你),簡直把秀恩愛展現到了極致。
謝瑞璋心虛似的瞥了我一眼,而後匆匆回答:「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閣樓的芭蕾舞鞋,突然就來靈感了。」
場下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只有我原本甜蜜的笑意僵在嘴角。
因為他昨天不是這麼回答我的。
當時謝瑞璋抱著我,笑眯眯地說靈感來源於我平常愛戴的巴洛克珍珠項鍊、我練舞時翩飛的裙角、我額頭晶瑩的汗珠。
他說:「林佩文是我唯一的靈感繆斯。」
而不是寥寥一句什麼閣樓上的、我不知道哪裡出來的芭蕾舞鞋。
按耐住心中的不安感,我順著他逐漸放空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停留在門口迎賓的地方。
2.
採訪環節一結束,謝瑞璋就迫不及待地衝出會議室,絲毫沒有要幫我招呼開慶功宴的意思。
等脫身出來的時候,我在走廊看到謝瑞璋把一個女人護在身後,繃著臉對著一個醉漢揮拳頭,拳拳到肉。
我第一次知道向來儒雅的謝瑞璋,有這樣暴虐的一面。
那個女人穿著禮儀小姐的露肩旗袍,身材窈窕。一看到她的側臉,我立刻確定了她就是尤心茹。
「我的人,你也敢碰!」謝瑞璋打紅了眼,尤心茹扯都扯不及。
那個醉漢倒在地上連連求饒,謝瑞璋還覺得不解恨一樣,狠狠踢了他幾腳,才讓聞訊而來的保安處理。
穿著單薄的尤心茹打了個噴嚏,還喘著粗氣的謝瑞璋立刻脫下身上的大衣蓋在尤心茹的肩頭,低聲安慰說:
「沒事,有我在。」
尤心茹好像也因為這句話承受不住了一樣,躲進謝瑞璋懷裡嚶嚶哭泣。
那樣近的距離,已有妻室的謝瑞璋卻沒推開她。
明明他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我站在暗處,警惕心在這一刻提高到頂點,讓我的腦子只留下一個念頭:
謝瑞璋好像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尤心茹的愛戀。
拿出手機,我撥打謝瑞璋的電話。
他看也不看來電顯示,足足按掉了三次,最後才不耐煩地接起,說:「怎麼了?」
「宴會快結束了,什麼時候回家?」我忍著哽咽,問。
聽到我的聲音,謝瑞璋怔然一陣,燙手似的推開尤心茹,說:「你出來吧,我在門口等你。」
冷靜下來,林佩文,謝瑞璋對你有多好你知道,你不要一桿子打死。
來回做了幾個深呼吸,我去洗手間整理了一下妝容,確認自己臉上沒有異樣後走到門口,謝瑞璋已經把車開到附近。秋風一陣吹過,穿著白色弔帶禮裙的我冷得起了雞皮疙瘩,不經意般問:
「你外套呢,拿來給我披一下。」
謝瑞璋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說:「水不小心潑上去弄濕了,我拿去乾洗了。」
我看著謝瑞璋尚留著尤心茹淚水的潮濕肩頭,鼻尖縈繞著不屬於我的幽幽茉莉清香,轉頭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3.
回家後我催謝瑞璋趕快去泡個熱水澡,避免著涼。
然後自己跑去儲物室,找到那雙莫名令我在意的芭蕾舞鞋。
那雙鞋是做工精良的珍珠粉色,但明顯是被使用過的,尤其陳放在精美的鞋盒中,更襯出它的泛黃與破舊。
這也越發顯示出收藏者對它珍視非凡。
可它不是我的舞鞋,我抖著手翻到內側,赫然繡著一個「尤」字。
難不成謝瑞璋竟然是看著尤心茹留下來的舊物,給我製作演出服的嗎?
我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午夜夢回,謝瑞璋會不會離開房間來到這裡,打開鞋盒看著這雙舊物鞋,回憶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又或是,他看我跳芭蕾的時候,有沒有一瞬間在透過我,想起年少記憶中愛跳芭蕾的尤心茹呢?
冷著臉回到客廳,洗好澡出來的謝瑞璋一看到我就跟大狗狗一樣要往我懷裡鑽,說:
「老婆,今天我們都辛苦啦,現在想吃夜宵嗎,我給你做呀。」
我不動聲色地拒絕,冷不丁問:「找到尤心茹了嗎?」
謝瑞璋迴避我的視線,說:「吃醋啦?見是見到了,就是寒暄了一下而已。」
說謊。
心中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那她為什麼在你懷裡哭呢?」
謝瑞璋一愣,立刻沉下了臉說:
「你派人跟蹤我?」
「我們曾經都被尤心茹家資助過,現在她們家落魄了,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佩文,收起你沒用的嫉妒心。」
看吧,一牽扯到尤心茹,謝瑞璋對我的態度就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我和謝瑞璋確實在高中的時候被尤家資助過,但是寄人籬下的那段日子並不好受,尤心茹就是那個惡魔。
作為尤家唯一的大小姐,她囂張跋扈,把所有貧困生視之為臭要飯的寄生蟲,折磨的手段層出不窮,我和謝瑞璋作為最優秀的一批人首當其衝。現在我的手臂上還殘留著被她用卷髮棒燙過的傷疤,謝瑞璋更是因為陪她飆車出過車禍。
「佩文,我們一定要出人頭地,再也不要受尤心茹的折磨了。」謝瑞璋又一次當受氣包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跟我說。
於是我們兩個發了狠一樣讀書,終於在大學時期把接受過的資金翻了倍地還了回去。
也許是太痛苦,那段記憶其實在我的心中已經不再清晰了。直到今天,才被謝瑞璋殘忍地翻了出來。
我突然想起謝瑞璋當時見到尤心茹第一面時亮起的雙眼、挨打從來不告狀甚至為尤心茹闖禍背鍋的忍氣吞聲、書包夾層藏著的寫給尤心茹的情書。
對謝瑞璋來說,尤心茹是讓他情竇初開的初戀、是讓他又愛又恨的白月光。
我是留給他保底第二選擇、是嫉妒心太重的planb。
4.
結婚十年以來,我第一次和謝瑞璋背對而眠。
其實也不太準確,深夜一個電話打來,謝瑞璋匆匆收拾了行李就離開了。
寂靜的夜晚放大了手機中的人聲,我清楚地分辨出是尤心茹打來的電話,她說她肚子疼。
我忘不了那道聲音,是因為尤心茹曾經把我按在泳池邊讓我瀕臨溺水死亡的時候,就是用這樣可憐的語氣在我耳邊說:
「如果不是為了慈善企業家的名聲,真不想讓你們髒了我家的房子啊。林佩文,讀了高中還是乖乖滾回去吧,你這種臭蟲,努力一輩子都不配和我相提並論。」
命運還真是會耍人,明明讓尤心茹從千金大小姐跌落塵泥了,卻還是派了功成名就的謝瑞璋愛她。
第二天我食不知味地坐在餐桌前攪拌酸奶碗,謝瑞璋從外面風塵僕僕地回來,我們分別坐在兩端,沉默不語。
「佩文···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謝瑞璋開口問。
我抬起頭看他一眼後又低了下去,淡淡地說:「和尤心茹有關的事情,免談。」
謝瑞璋皺起眉頭說:「你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我更不可置信,說:「謝瑞璋,我自始至終都在忍你,你是忘記我們之前被她打得床都起不來了嗎?!」
謝瑞璋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說:
「她昨天向我道歉了,說自己不是有意的。十多年過去了,我們也該放下了。」
「算是得了報應吧,尤家破產了,她在國外書都沒讀完就回來打工還債。你也看到了,那麼冷的天她就穿件裙子在門口迎賓。」
「我想著她也有芭蕾的功底,能不能安排讓她進你的舞團,我們照顧一下她。」
看著他掩飾不住的心疼之色,我在那一瞬間怒極反笑,又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
「你這麼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你有替我想過嗎?」我問。
謝瑞璋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說:「佩文,你有我愛著你,還有自己的事業,但尤心茹什麼都沒有,她不像你那麼堅強,沒了我幫助也可以。」
我近乎悽然地說:「你根本不愛我。」
真正的愛,會讓人變得溫柔而勇敢,而不是讓人覺得委屈和妥協,更不是心裡藏著一個人卻和別人結婚。
仿佛覺得我冥頑不靈一樣,謝瑞璋嘆了口氣說:「離婚吧,佩文···我不想再將就下去了。」
年少夫妻十年,他現在說他是將就。
5.
這餐飯自然是不歡而散。
但是我沒想到,在兩周後的劇場表演上看見了謝瑞璋···以及坐在旁邊笑靨如花的尤心茹。
此時舞台已經進行到著名劇目《吉賽爾》第一幕的高潮部分,女主不敢相信上一秒還海誓山盟的這個男人竟然心有所屬,相同的情緒在我的胸中激盪,吉賽爾的瘋狂與絕望在我的舞姿中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我藉助動作低下頭垂淚,宛若瀕死的白天鵝。
下台後,掌聲經久不歇,團隊夥伴緊緊擁抱住我大聲誇讚:「林首席,你今天的情緒真的絕了!」
我苦笑,心愛的丈夫在台下和別人卿卿我我,心如刀割也不過如此,嘴上卻說:「入戲了而已。」
謝瑞璋說我堅強,其實我只是不擅長向別人示弱,而是習慣獨自舔舐傷口。
但我是人,我也會痛。
想到他,我加快了收拾衣物的速度,看看能不能追上他,開誠布公好好談一次。
路過經理辦公室,我卻看見尤心茹站在門口,非常閒適的樣子。
「你怎麼來後台了?」我停住腳步,問。
其實也不用她回答,我下一秒就知道是謝瑞璋給了她權限。
尤心茹聽到聲音轉身看見我,緊張的神色隨之放鬆,笑意盈盈地說:「瑞璋說你不同意幫忙,他就親自找經理讓我進舞團啊。」
我的靈魂突然被抽空一樣,巨大的背叛感如同海嘯一般將我這幾天不斷給謝瑞璋找的藉口盡數摧毀。
尤心茹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繞著我打量著說:
「林佩文,這麼多年身上怎麼還是一股窮酸味。」
「你當時不是說要去當畫家嗎,怎麼去跳芭蕾了?」
尤心茹突然靠近我,伏在我的耳邊說:
「好可憐啊,你跟謝瑞璋說是因為他喜歡看芭蕾才學的,但是怎麼辦,謝瑞璋喜歡的根本不是芭蕾——」
「是跳芭蕾的我。」
我知道,尤心茹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過,但凡謝瑞璋的妻子不是我,她未必有這樣的氣勢和膽量。
但我林佩文清清白白腳踏實地,憑什麼要任她蹬鼻子上臉?!
理智的弦斷裂,我丟下手提包,把尤心茹狠狠摜倒在地,騎在她身上狠狠地扇了她巴掌,說:
「做小三不要臉的東西,你也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早就看你不爽了,今天就替你那個是非不分的爸媽教教你什麼叫做夾緊尾巴做人!」
尤心茹一時被我打懵了沒得動彈,我第七個巴掌要揮下去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頭看,是謝瑞璋。
他本來怒極了的面容在看到我時驟然變得慌亂,說:「佩文?你怎麼在這?」
也怪不得他吃驚,過程中謝瑞璋只顧著看尤心茹,怕是根本沒注意誰在表演。
我冷笑著起身,化著濃濃的舞台妝,如果不是愛人,就算再耀眼,也無法越過人群認出你是誰。
所以謝瑞璋認得出尤心茹,認不出我林佩文。
人和人之間的濾鏡,不過是一雙偏愛的眼睛。
「你應該向我解釋,你怎麼在這。」我說。
謝瑞璋沒回答,而是蹲下身捧著尤心茹的臉左右查看後,轉頭怒道:「林佩文,你這個潑婦!」
我雙手環胸,強忍著淚水說:「等尤心茹進舞團,你就看著我怎麼收拾她吧!」
謝瑞璋沒留下來和我打嘴仗,打橫抱起尤心茹匆匆往外面走了,尤心茹在他懷裡看著我的時候,露出嘲諷又輕蔑的笑容。
6.
謝瑞璋能量龐大,尤心茹半桶水的水平竟然真進了舞團。
我也說到做到,從來沒給過尤心茹一個好臉色。
大家本來就對尤心茹這個走後門的嗤之以鼻,在我這個首席的漠視下自然也開始孤立尤心茹。畢竟only芭蕾舞團是全國唯一一個能兼具藝術性和商業性的地方,是無數芭蕾舞演員嚮往的藝術殿堂,自然瞧不起實力不夠的人。
不過鞋裡放圖釘這種下作手段我們是萬萬沒做的,但也攔不住尤心茹這個自以為可以如魚得水的人玻璃心,和某人告黑狀。
於是在排練期間,謝瑞璋屢次來到練舞室給尤心茹撐腰,讓我領著其他人去給她道歉,我都回的「你姑奶奶我沒空」!
不過我也沒說錯,only舞團現在正在緊張地籌備去莫斯科的國際比賽,每一天都在緊鑼密鼓地排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