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排字,渾身冒冷汗。
才想起白天看的那篇帖子:宿舍里的隱形孤立從所有人說你錯開始。
第一步,他們會用小事試探你。
第二步,當你反駁時,他們會站在統一戰線,覺得你小題大做。
第三步,他們集體 PUA,讓你底線不自覺後退,懷疑是自己錯了。
蘇珊帶頭讓舍友和同學們孤立我,等她偷了我的英語大賽演講稿,到時候再反打一耙,說我偷她的,她幫我樹立的高傲不理人的形象。
恐怕我百口莫辯,更多人也會選擇相信蘇珊。
我才意識到,不是我不搭理她就可以。
我已經是她的獵物,不反殺就只能被殺掉。
6
我依然獨來獨往,遠離其他人。
不但舍友們開始孤立我,甚至我去教室上課,大家見我來了,正聊得火熱,瞬間閉嘴。
我也習慣了,對於這種糟糕的同學關係,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不內耗,讓自己的心變得強大。
可蘇珊在我的朋友群里,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我在學校的情況:
「鄔黎,大家都說你太高傲了,我覺得是你太過內向。」
「你總是冷冰冰的,大家都覺得你好難相處,幸好我和你在一個宿舍,可以幫你解釋。」
她在群里是最活躍的,加上總喜歡發我的日常,漸漸地和朋友們都熟絡起來。
我一直保持沉默,實在不行就發個表情。
我和蘇珊的關係實在不怎麼樣,她在群里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我想退群,礙於同學的面子,最終還是選擇視而不見。
直到英語大賽出結果。
毫無意外,我得了第一名,蘇珊得了第二名。
很快,就有人在學校的論壇上爆料:
【聽說英語大賽第一名抄襲第二名的稿子。】
【有人做了調色盤對比,好幾處都一模一樣。】
【聽說第一名在宿舍和班裡很高傲,都不怎麼搭理同學們。第二名是班裡的交際花,和同學關係都非常好。】
我看到了這些消息,不過壓根沒理。
沒想到到了晚上,這些漫天飛的消息被截圖發進了朋友群。
蘇珊一副委屈的表情在群里質問:
「鄔黎,我知道生日禮物的事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偷我的稿子呀!」
她發了好幾個大哭的表情。
朋友們看完之後,在群里紛紛替蘇珊說話:
【鄔黎這是誤會嗎?大家都是朋友,你快解釋清楚。】
【上次的事情蘇珊已經道過歉了,大家都是朋友,你怎麼還較上勁了。】
【不就一個交換生名額,你又不缺,就讓給蘇珊唄。】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沒有一個人認真地說一句:
「鄔黎,我相信你。」
我冷冷地回了句:「難道不會是她抄襲我嗎?」
裴曦回應道:「她經常給我們買奶茶,甚至我生病,她還來照顧我。」
「對對對,我生理期,她還幫我洗過衣服。」
「她總是在我們面前說你好話,她在學校不是也經常幫你嗎?」
我瞬間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我們都是中學時代的好友,沒想到他們竟然都不信任我,反而相信交際花舍友。
難道就是因為我是 i 人,交際花舍友是 e 人,她更善於交際?
我留下一句「清者自清」,便不再說話。
等我回到宿舍,舍友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他們聚在一起安慰蘇珊,蘇珊則哭紅了眼。眼見我進來,小尤忍不住冷笑著指責道:
「看你平時高傲,沒想到竟然是小偷。」
「我們要揭發你,把你平時在宿舍的一言一行都告訴大家。自私、冷漠、孤傲。」
不等小尤說完,輔導員來到了宿舍。
她把我喊了出去,低聲斥責道:
「鄔黎,沒想到你竟然幹這種事情,你知不知恥。」
「這件事在學校影響太壞了。你影響的不只是你,更是我們整個系。」
「上面已經決定了,取消你的冠軍,出國交換的名額也給蘇珊,你需要公開給蘇珊道歉。」
我雙手握拳,緊咬下唇。
就在導員轉身準備離去時,我主動開口:「可是,老師,難道不會是她抄襲我的演講稿?」
導員突然嘴角上揚笑了笑:「有那麼多人為蘇珊作證,可有幾個人能夠給你作證?」
我回頭看了眼正在哭的蘇珊,她作勢要撲向窗口,被大家攔了下來。
還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幸好我早有準備。
7
我看嚮導員解釋:「給我一天時間,我來舉證好吧!」
導員瞪了我一眼,悻悻離開。
我打開手機里的朋友群問道:「我沒有抄襲,你們相信我嗎?」
朋友們紛紛勸我:「鄔黎,我們知道你對上次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可這事已經過去了,蘇珊也道歉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我們知道你不愛說話,有事喜歡放心裡,其實有些事說開了也就過去了。」
看著對話框,我終於死心了。
我的朋友都覺得蘇珊沒有錯。
我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很快,眼前又出現了彈幕:
【嗚嗚嗚,太慘了,霸占朋友圈第三步,讓朋友一邊倒地做出選擇。小姐姐被誣陷,朋友竟然不相信她。】
【真是太心疼了,能被人搶走的朋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朋友。從第一次朋友和交際花沒分寸地和小姐姐開玩笑時,就證明他們不是真朋友。】
【希望劇情可以改寫,小姐姐找到證據,打臉交際花。這樣她就不會得抑鬱症休學了。】
看到眼前的彈幕,我突然覺得他們說的很對。
有些朋友不值得我去傷心。
自從知道蘇珊會抄襲我英語大賽的演講稿後,我一直在留心收集證據。
或許是有了調換禮物的經驗,她變得異常小心。
我一直沒有偷拍到她的抄襲。只能改成暗地跟蹤,直到她走進學校複印店,我很快列印了一份和她一模一樣的文件。
正是兩份英語演講稿,一份是我的,有我修改的標識,另一份就是蘇珊的。
我又把網上她現場演講的視頻進行了整理,三份文件放到一起。她的修改痕跡被我標註後,很快就能看清。
大部分都是蘇珊抄襲我的。
尤其是演講的前半部分。
我又去找了學計算機的表哥,讓他幫我查查有沒有人用病毒盜取我的文件。
因為我知道蘇珊有個學計算機的男朋友。
很快表哥便幫我查了出來。
我的電腦的確被人動了手腳,遠程操控盜取了我的演講稿,順著 IP 查過去,正是蘇珊男朋友的宿舍。
我把這些證據整理成 PPT,有截圖、視頻、圖文,一式三份。
一份發給了導員,一份發在了學校論壇上,還有一份發到了我的朋友群里。
一石激起千層浪,蘇珊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被迅速打臉。
反應最快的是學校的論壇。
反轉來得太快,大家反應不過來。
【原來是賊喊捉賊,這才一天就被打臉。】
【果然人不可貌相,孤傲不代表著會抄襲呀!相反人緣越好越可能人前一副樣子,人後一副樣子。】
【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給這位蘇珊同學背書,這反轉的也太快了點吧!】
輿論太大,蓋都蓋不住。
導員喊我去辦公室時,一副為了我好的樣子。
「都是同學,你何必弄得人盡皆知。私下交給老師,我們私下解決不好嗎?」
「你這樣讓大家人盡皆知,讓蘇珊同學以後還怎麼做人。」
我當 i 人當慣了,平時總是習慣別人說什麼,聽著就是了。
可導員前後不一樣的態度,讓我極度不舒服。
我直接開口:「蘇珊同學錯了就是錯了,難道害怕被人知道嗎?」
「老師這偏心的態度,很容易讓同學誤解。」
導員聽完後,立馬變了臉色。
8
事情愈演愈烈。
大家不僅在留言牆上咒罵蘇珊。
甚至很多人跑到我們宿舍去一睹真容。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因為冠軍可以去國外做一年交換生。
只是我發到朋友群里的消息一直沒有人回復。
心裡憋了太多的話,我只好主動開口。
「我們大家是多年的好友,為什麼你們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我。」
我執拗地問出口,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後,裴曦回復道:【我們認識她不久,並不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只是被她的熱情矇騙了。】
我毫無保留地開口:
【當她開那些讓我難堪的玩笑時,你們覺得不過是小事。】
【當她調換我的生日禮物時,你們也覺得不用上綱上線。】
【當她誣陷我時,你們反而覺得她比我熱情,她比我說話可信。】
【我是不夠熱情,不夠有趣,可我是付出了真心呀!】
以前我會內耗,也會難過,甚至會自我懷疑,自我傷害。
可這些憋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後,我瞬間覺得心裡暢快不少。
說完這些話,我迅速退出了群聊。
9
接下來,我依然是獨來獨往,只等著期末考試完,準備下學期去做交換生。
可蘇珊就不一樣了。
她不管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所謂的交際花,成了萬人罵。
她天天晚上在宿舍哭,剛開始舍友們還安慰她。
時間長了,大家也煩了,她再哭,有人嫌煩就會出去。
有人會故意摔東西。
我拉上帘子自顧自地看書。
那天晚上我從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大喊:
【前面有人跳樓,大家快去看呀!」
我被人群裹挾著往前走,很快到了教學樓下。
天黑了,樓頂看得不真切,只能看到有人站在樓頂的邊緣,衣擺被風吹得飛起。
突然有人大喊:「樓上站的不就是英語大賽抄襲的交際花嗎?」
「聽說他男朋友因為他受了處分,和她分手了。她被同學孤立,沒人願意和她說話。」
「甚至朋友都和她絕交了,可真是夠慘的。」
「有什麼慘的,還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要不是被及時發現,要跳樓的恐怕就是被她抄襲的人。」
我聽著同學們的議論,心裡慶幸,如果不是發現真相,站在樓頂的或許是我。
我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去,卻被突然喊住:
「鄔黎,蘇珊要跳樓,警察在勸說,她這會非要見你。」
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我。
不等我反應,同學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樓里跑。
很快我們到了樓頂。
警察、消防甚至導員都在樓頂,看見我來了,大家紛紛喊我過去。
「蘇珊,你一定要保持冷靜,你看鄔黎來了,你們好好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蘇珊見了我卻破口大罵:「是你,都是因為你我才被拋棄的。」
「我明明是交際花,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被朋友拋棄,被戀人拋棄,被同學拋棄,你滿意了?」
我對著黑夜翻了個白眼,這都是他自作自受,反倒怪起了我。
導員推了我一把:「你快和她道歉,先哄住她再說。」
10
我再次翻了個白眼,緩緩開口:「你老和我較什麼勁?非得調換我送朋友的禮物,還在宿舍孤立我,偷我演講稿說我抄襲。」
「你我無冤無仇,你非得事事針對我。」
蘇珊突然放聲大笑,笑完了她自嘲地開口:「我嫉妒你朋友送你的生日禮物那麼貴,嫉妒你有那麼好的朋友圈。」
「我更嫉妒憑什麼你天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卻輕而易舉獲得那麼好的朋友圈。」
「我就是要讓你的朋友討厭你,讓同學們討厭你,讓所有人討厭你。」
話音剛落,她沖我大喊:「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我第一反應是轉身跑,可身後是警察,他們看著我提心弔膽的樣子,沖我使了個眼色,讓我放心過去。
我只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走向蘇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