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闌獨自香完整後續

2025-07-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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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你了。」我把牌子放進他手裡。

他把牌子揣進懷裡,看了我一眼,眼尾有些紅,怕是方才抬頭太久,叫光晃了眼。   

「你選個別的吧,省的你說我耍賴。」他低聲地開口,鼻子嗡嗡的,「這方子真不行。」  

「不要了,看你這樣著急,別是什麼紅顏、什麼知己的。」我嘟囔著。

說完飛快地瞥了闌適香一眼,做好了被他說「不知禮數」的準備。  

闌適香似沒聽見,面色一絲波瀾也無,見我仰頭看他,淡笑著揉了揉我的頭。

「既無事了,陸公子請回吧,我要陪三芊上街了。」

「同去!」陸歲辰聲音拔高,「今天你們的消費我陸小爺買單!三丫,可不許再說我賴帳!」

10

彩旗紅幡鋪滿街邊,頭頂橫縱紅綢帶綴著紅燈籠。

往年花燈會都要奉懿旨進宮給太后唱曲兒,只可在進宮的馬車裡窺得些熱鬧。  

今年頭一回仔細地瞧著京都的花燈會,只覺比汴梁花燈會多了不少燈火花樣,少了許多船歌花舫。

「今年趕上雙閏月,花燈會照例要大辦,燈謎集會的頭榜照例有宮中特賜的彩頭,你等著看晚上可有熱鬧呢。」

陸歲辰右手搖著摺扇,左手抱著暖爐,錦裘披風一晃一晃,像東扯西扯的雲吞皮。

雲吞皮猛地一落,一個好大的紅香囊砸在了上面。

我腰間一緊,被攬著退了一大步。

「看戲了。」闌適香護著我站在一旁,輕聲地開口。

看戲?什麼戲?

「善才和龍女站立兩廂,菩提樹檐葡花千枝掩映……」

闌適香低聲地吟了一句戲詞。 

我恍然看過去,只見劈頭蓋臉地扔過來好幾隻香囊,圓的、尖的、小老虎的都有。

陸歲辰皓白身影被圍了起來。

「公子,快接住啊……」

「公子,接我的……」

真是……一出天女散花的好戲。

「怎麼只盯著陸公子?看把陸公子纏得脫不開身,你這倒是清凈。」

我一邊看戲,一邊小聲地問著。

抬頭看著闌適香的下巴頦,莫名地生了些攀比的心思。

明明我身邊這位更好看啊!

雖然不近女色,但近不近是一回事,有沒有人近是另一回事……

闌適香微微地垂頭,一絲夕陽餘暉划過,襯得他冠面如玉,眼尾發紅。

「因為我身邊有你,自得清凈。」

「嘿嘿嘿,也對。」

眼瞅著陸歲辰的耳朵急得發紅,我從身後的香囊攤上買了個沙包那麼大的香囊。

抬手,瞄準,投擲,命中。

那些鶯鶯燕燕不甘心地退去,陸歲辰捂著鼻樑,抓著沙包大的香囊瞪大眼睛看我。

驚喜吧?我得意地沖他揚了揚下巴。  

下巴猛地被捏住,竹香逼近鼻息:「他接了你的香囊,我怎麼辦?」

嗯?

我偏頭一看,果然幾位含羞帶怯的姑Ŧùₐ娘看向我們這邊,蠢蠢欲動地掂著手中的香囊。

這??

我順手從腰上拽下來一個小香囊,塞進闌適香手裡。

歉意地看了眼那幫失落、嫉恨的姑娘。    

主要是闌ƭûₚ適香你們真不能貼上來,他雖唱旦角,可是武生出身。  

這些年我幫他擋桃花哪裡是為了他,是怕他親自動手,像拎小雞一樣給人家拎出去。

姑娘家的,被男子拎著丟出去,跟在大街上坐一屁股屎有什麼區別。 

11

日落月升,繁星垂幕,剛過酉時,十里長街已是一片火樹銀花。

護城河火光點點,飄滿蓮花燈,河上廊橋一片「噼啪」,絢爛地「打鐵花」。

河邊搭了好大的花燈戲台子,四周掛著燈謎,中央擺著三個匣子。

「上一回雙閏年,是一支御賜八寶多子釵,得了釵的尚書娘子不過半年便懷了孩子。」

「皇恩所賜,定是有好彩頭的!」

……

台子已然圍了不少人,對著彩頭議論紛紛。 

「聽我娘說,今年陛下為給太后沖喜,頭榜備了好大一份禮!」陸歲辰摺扇半遮面,小聲地對我和闌適香說。

好大一份?我看著只有那巴掌大的匣子。

御賜的東西也不能賣,不能換銀子,我可不是很感興趣。

很快地前兩個燈謎都答了出去,台子上只剩下最後那個御賜的匣子。

「這第三道燈謎,若能答出,便可得這份陛下親點的頭彩!」

那人說著打開匣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對金鑲玉鴛鴦佩。

滿場譁然,而後紛亂熱鬧。

「這鴛鴦佩真好看,玉質冰透,如水如冰……」我低聲地喃喃。

「你喜歡?我給你贏來!」陸歲辰拍拍胸脯。

「好啊好啊!那就先謝過陸小爺嘍!」

 我連忙鼓掌捧場。

「這第三道燈謎,與藥有關。」台上人展開掛軸,上面寫著兩行字。

「狐跌三九,越冰川而留香。」  

我希冀地看著陸歲辰,當朝太醫院院判之子,就指望你啦!

「是兩味藥材,麝香和寒水石。」

陸歲辰的聲音在冥思苦想的人群中響起。

台上人卻搖搖頭:「這位公子,只說對了一部分,可我這謎底只有一個詞。」 

「嗐……」眾人又是譁然。

陸歲辰拿著摺扇敲鼻樑,眉頭蹙起能夾死一隻蚊蠅。

過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周圍人越聚越多,都想看看是誰最後能拿下彩頭。

人一多,就很擠……

我被擠了一個趔趄,險些倒在地上。

「要不算了,走吧,人太多了……」我扯扯他二人的袖子,「那麼好看的東西,看過也值了。」

闌適香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摳皺巴的袖口流轉了半分,定住了剛抬起來的腳步。

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闌適香朗聲開口:「七竅回蘇丹。」

「鏘!」

台上人猛地一敲喜鑼:「第三個燈謎得解!」

12

剛散了人群,我們一行三人就被請去喝茶了。

廂房內隱約地傳出低沉的聲音:「真是少年出英才。」

隔著窗紗,陸歲辰他爹坐得板正:「闌先生是梨園行的名角兒,竟能說出七竅回蘇丹這般古方,不知師從?」

「陸太醫抬舉,不過是從前師父愛好藏書,碰巧翻看過些。」

……

我坐在外廂房抱著彩頭匣子,裡面隱隱約約的聲音細若蚊蠅,「嗡嗡」地吵著人發困。

不過一想起這對冰透鴛鴦佩,便又精神幾分。

平時他總讓我多看些書果真沒錯,不過我還是喜歡看唱本,不喜歡他書房那些什麼兵法、什麼素書……

「既如此,便等著闌先生的書了,若真是上古遺書,定會跟陛下稟奏。」

內廂房的門「吱呀」一開,陸老爹昂頭走了出來。

看到我時突然頓住了腳步。

我恭敬地福了福身,餘光瞟見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眯了眯眼。

「這是家妹,三芊。」闌適香跟著後面出來,緩聲道。

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的眼神充滿了探尋,好似想給人看出一個窟窿。

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是嗎,看著倒不像是京都人。」良久,他才緩緩地回了闌適香的話。

「父親,三芊姑娘是汴梁的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隨闌先生入宮唱戲時是得了太后稱讚的,您別嚇著她……」陸歲辰擠過來,貼著他爹說著。

「汴梁來的?難怪嬌俏。」陸老爹朗聲一笑,「年少時去過汴梁,一時怔了。」

言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陸歲辰擠眉弄眼地跟我們打了個招呼,也跟著上了陸府的馬車。

看著馬車漸漸地走遠,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壞了事!」

「說好他今晚都買單的!」

「我剛點了兩壺雪花酒,他還沒付錢呢!」  

13

花燈會後,許是當真沖了喜,太后病況漸愈。

當然,也可能是闌適香給陸老爹那本醫書殘卷上真有什麼方子,正好解了太后的病。

因為醫書剛送過去沒多久,便傳出太醫院院判陸朝熹深得聖眷,御賜丹書鐵劵一封。

丹書鐵劵,免罪免責。

「那不是只有從龍之功、護駕之功才得御賜的嗎?」

我同闌適香坐在院子裡剝竹子。

「嗯。」

他把剝落下來的竹葉子搗碎,浸入油ṭů⁵中。

「太后近來病況漸愈,好似得了仙丹庇佑一般……」

我不滿他的淡然,再次開口。

他手上動作不停,只是說:「太后鳳體自得庇佑,不是我一個戲子能考慮的。」

他說戲子的時候,話音幾不可聞地低了幾分氣息,我一下子噤了聲。

闌適香博學廣知,我是很清楚的。

那位新晉探花郎曾想嘲諷他伶人只能供人玩樂,被他「不聞何處吟風骨,文章何處哭秋風」輕飄飄地懟了回去。

翰林大學士譏諷他只會婉轉唱腔刁難他,也被他引經據典說得心服口服。

他「禮樂宮令」這一位置,可不單單是天天在太后面前唱曲子唱來的。

可他從不說要參加科舉,如今明知醫書受了賞識也不去爭,我心下有些不平。

「戲子怎的?前朝也有位武生名角兒,守城之時槍挑數十個叛軍,戲子唱的是歷代豪傑千古事,賺的是十年功夫錢,如何便低人一等了?」

我拿著竹筒壓住他的手。

「你教我做人做事可如平陽昭公主,總要搏一搏,為何如今……為何忍耐……」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看著他淡若寒潭的眸子裡情緒不達眼底。

「最起碼那書,是你看了得了的,怎能一絲用也無,就……」

我沒忍住,又嘟囔了一句。

「怎麼一絲用也無?得了花燈會的彩頭,那鴛鴦佩你不是很喜歡?」

他輕嘆口氣,掛上了熟悉的淺笑,寵溺地反手拿住竹筒,從我手裡接了過去剝竹葉。

「再說你怎知,一絲用也無……」

想起那對鴛鴦佩,我心下歡喜了幾分。

也罷,闌適香他是戲子,若真是他拿著醫書去說方子,只怕還會被猜忌。

何況若真出了差錯,定會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要懂得知足,才可長樂。」

見我眉頭舒展,闌適香又低下了頭,淡笑著說著。

「那你呢?你如今知足嗎?」我順嘴問著。

他手上一頓,竹筒在他手心一划,破開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呀!」我慌忙地拿起帕子,又取了止血藥跑回來。

「都怪我,亂說話叫你分心了……」

看著他包紮起來還是滲出鮮血的手心,我心疼又自責。

「嗯。」闌適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掌心,指尖微微地顫抖,應是很疼。

「你在,確是分心了。」

14

他的手傷了,我不敢再多嘴,只在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小聲地憤憤不平。

只是我的憤憤不平,也沒能持續多久。

剛過了兩日,府里突然闖進來一隊錦衣衛,帶著一位灰白鬚髮的侍監傳了旨。

「傳聖上口諭,闌適香即刻入宮,不得有誤。」 

侍監上前虛扶了一把,待我和闌適香起身,側身微躬。

「闌宮令,請。」 

闌適香略一點頭,抬步走向府門口那駕玄色馬車。

我張口欲喚,不知該不該跟上。

此次口諭並未說我可同去,只是這麼多錦衣衛,著實不像有什麼好事兒。

「闌宮令,不帶著三姑娘嗎?」

侍監尖細的聲音悠悠地響起,打破了我糾結的心思。

我心中一釋,果然都說,侍監們都是宮中的老狐狸。

眼瞅著闌適香腳步頓了頓,良久說了聲:「好。」

15

進了宮才知,這陸老爹當真是沒憋什麼好屁。

「朕聽陸太醫說,闌宮令倒是精通些醫書古方?」

皇帝坐在殿上,我跟著闌適香跪下不敢抬頭。

「臣慚惶,只是讀過些醫書,便是給陸太醫的那一本殘卷罷了。」

闌適香恭敬地回應。

「闌宮令謙虛了,正是那殘卷的方子讓太后娘娘病體漸愈,只是那殘卷不全,太后今日喝了藥又昏睡過去,才請闌宮令來為聖上、娘娘解難。」

陸老爹打斷闌適香ṭűⁿ的話,噼里啪啦一大段話,給闌適香戴了一頂好大的帽子,又背了口好大的黑鍋。

我緊張地攥拳,如今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這可怎麼辦才好?……

滿殿寂靜,只有皇帝轉著手中佛珠的聲音。

「坷垃……坷垃……」

一聲一聲磨得人,心慌如油烹。  

「既得陸太醫謬讚,臣願捨去一切,為太后娘娘拚死一搏。」

良久,闌適香開了口。

他應了。

陸太醫尷尬地笑笑。

皇帝擺擺手,命人將他帶去了太后寢殿。

我跪在殿內角落,手心濕漉漉,不知是出的汗,還是指甲掐入掌心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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