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養老院消失不見。
眾人都說是我殺了她。
我環視憤怒的人群,勾唇淺笑。
其實,
我知道是誰虐殺了婆婆!
1.
一大早,我和婆婆抵達常壽養老院。
我在大門口碰到黎院長,親手將日漸糊塗的婆婆交給她。
我隨手滴滴打車回家。
我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叮鈴一聲,時鐘顯示九點半。
這個掛鐘是公婆結婚時從國外郵來的好貨,始終不捨得扔掉。
鈴鈴鈴,我的手機響了,是養老院院長黎阿姨的電話。
黎阿姨和公婆是老同學,三個人十分要好。
我婆婆有老年痴呆症的傾向,時而糊塗,時而明白。
我家婆媳關係不好,但是公公是個溫和的人。
他為了讓我們都長命百歲,提出工作日將婆婆送到養老院,周末再接回來。
「老李家的兒媳婦嗎?你家婆婆怎麼沒來養老院呀?我看你家剛續過費,老太太為什麼不送過來?阿寧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嗎?」
我滿臉困惑,阿寧是我婆婆的名字。
「黎阿姨,您……是不是記憶出現偏差了?一個小時前我們見過呀。我親自把婆婆交到了你手上。」
「哎呦,我說老李家的兒媳婦!你可別亂說。我什麼時候見過你?」
我心頭升起一股涼涼的寒意。
砰的一聲,年久失修的老鐘錶掉到了地上,嚇了我一跳。
我環顧四周,家裡空無一人。
只有我……
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運動步數,大約兩千。
沒問題,我今天確實出過門。
我不會記錯。
我安置好老太太,從養老院折返回家。
「黎阿姨,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關切地閒聊著,很多老年人過了五十歲就記性不好。
六十歲老年痴呆症發病率更是大幅度增高。
電話那端的黎阿姨冷笑一聲。
「莫不是嫌棄我們養老院費用高,臨了想訛我們一筆吧!我可是明確地告訴你,我們是正規養老院,四處都是監控,你根本沒來過!」
不可能!
我心裡吶喊著。
我二話不說,拎起包就去了養老院,調看監控。
黎阿姨和我一起站在監控室。
她滿臉怒火,氣急敗壞的樣子比我還生氣。
一副我冤枉了她的模樣。
我們查看監控,令我意外的結果出現了。
大門口的監控從八點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我的身影。
我重新播放了許多遍。
監控並未被刪除,我記得自己是八點多抵達的養老院門口。
那個時間段在監控里,有許多人經過、離開,沒有我。
而我仔細回想,我沒碰到任何人,除了黎院長。
這……有些不大尋常。
然而,更可怕的是,監控里,有黎院長!
八點多,她就站在大門口處,迎接著來往眾人。
我看向她,對上那雙深黑色的瞳孔。
一陣雞皮疙瘩遍布全身。
2.
黎院長勾唇淺笑。
「保安和護工也過來了,他們可以作證你沒出現過。」
養老院的員工們爭先恐後地跑過來圍觀。
他們生怕我把老人失蹤的責任推卸給誰。
我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恐慌狀態。
我篤定自己早上抵達過大門口。
我記得很清楚,我親手將老太太親手交給黎院長。
我及時聯繫了我老公李晨。
今天,是他送我和婆婆抵達養老院的。
老公接起電話,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不是說我今天上午都在開會嗎?為什麼要現在找我?」
「媽不見了。」我直奔主題,跟他說,聲音裡帶著幾分迫切。
「媽不見了?你找養老院呀,你找我幹嘛?」
「你確定上午是送我們去了養老院,對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養老院的監控是真實的……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我們抵達的地點不是養老院。
所以,除了我記憶中出現過的黎院長。
還有開車送我們的老公。
都很有問題!
「哈哈哈!」
我老公居然笑出了聲音。
「你有病吧!我上班前特意繞路送你們去的養老院啊!」
「你確定路線沒錯嗎?」我再次詢問。
「G 德地圖導航 OK?」
「我記得你沒來過養老院。」
「所以我讓爸輸的地址!給我弄好了導航。智能地圖可比我靠譜。」
我陷入沉思,是公公給我老公輸入的導航目的地。
他有沒有可能輸錯了?
可是黎院長是怎麼回事兒?
老公掛斷了電話。
他著急開會,不再接聽。
我和他對完話,確認自己記憶沒有出現問題。
那麼問題只能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我的目光落在了黎院長身上。
假設常壽養老院的監控是真實的。
我們一早抵達的目的地是錯的,那麼公公為什麼會定位錯了!
而黎院長,為什麼出現在錯誤的養老院門口!
他們圖什麼?
就在我游移不定的時候,手機響了。
電話居然是我婆婆打來的。
我欣喜地拿起手機,卻在聽到對面聲音的一剎那,心口一緊。
「請問你認識這部手機的機主嗎?」
我內心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是我婆婆的手機。」
「你婆婆墜入下水道,已經摔死了!」
我心頭一沉。
3.
婆婆死在養老院附近的臭水溝里!
午後,公公、老公和小姑子都趕了過來。
下水道口的小巷子裡,是婆婆的屍體。
婆婆一頭稀疏的銀白色頭髮黏著泥土貼在頭皮上,捲起來的袖子和褲管下,皮膚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被泡得發白髮脹。
公公哭天搶地:
「阿寧,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小姑子也是淚如雨下:
「怎麼人突然就沒了呢,昨天還恢復正常了一會兒,還給我打電話叮囑我添衣服呢。」
我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夢。
老公著急地一把揪住我:
「立刻聯繫黎院長。要不是看在爸的面子上,我怎麼會答應把媽送去她那裡。她到底是怎麼照顧媽的?」
我正要開口說什麼,黎院長怒氣沖沖地沖了進來。
「你們可別想將事情賴在我身上。」
她甩出監控,將和我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眾人。
老公率先反駁:
「這不可能,上午是我親自開車將她們送去的養老院。」
他隨即猶豫地看了一眼黎院長拿來的監控視頻。
「不過,我就將人送到了路口,是我老婆扶著媽下車進去的……」
小姑子頓時紅了眼睛,咄咄逼人地看著我:
「嫂子,你當真把媽送進了養老院裡嗎?還是故意把媽帶去了別的地方?」
我頓時感到一陣百口莫辯:
「我明明親自交給了黎院長——」
黎院長冷哼一聲:
「你好好看看這個監控,我從始至終都站在養老院的門口,根本沒有見過你。」
她隨即想到什麼,惱怒地看著我:
「說起來,我照顧阿寧的時候,在她胳膊上看到了掐出來的青紫痕跡,不會是你早就對婆婆不滿了吧?平時就虐待婆婆,如今更是將人給害死了!」
我趕緊搖頭。
老公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當初是你說媽得了老年痴呆,你照顧不過來,聽爸爸提了一嘴養老院之後,就非勸我將媽送到養老院來。」
他又想到什麼,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對了,前陣子你還抱怨過,養老院的費用太貴,要不要續費。難道真是你乾的?你好狠的心!」
老公氣得逼近我,卻被公公攔住:
「等等,事情還沒查清楚,怎麼能對晚晴動手呢?」
我內心充滿了疑惑,聽到黎院長開口說話。
「咦,那邊有一個攝像頭。」
我抬頭,看到不遠處的超市門口安裝了一個攝像頭。
那個攝像頭正好能照見這個逼仄的死角。
只要有監控,一定能證明我的清白吧?
但沒想到的是,監控視頻卻成了我的催命符!
監控里,一個女人攙扶著婆婆進入了巷子,隨即傳出婆婆的尖叫和重物墜落的聲音。
女人低著頭,戴著帽子,但可以看到正是我的臉!
我腦子嗡地一響。
這怎麼可能!
老公崩潰而失望地看著我。
「許晚晴,你還是人嗎?那是我的親媽啊。」
公公和小姑子早就憤怒地一腳腳踹在我身上。
「不是我。」我儘量情緒穩定地辯解。
然而視頻證據確鑿,小姑子情緒失控地對我動手。
小姑子滿是憤怒,哪怕我公公攔著,她還是一把將我推進了下水道口!
一陣劇烈的疼痛中,我感到口鼻都被泥漿和污水堵塞住,痛苦不堪。
我內心滿是疑惑。
不可能,到底是誰?
婆婆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死不瞑目啊!
我漸漸失去了一切感知。
4.
良久,我感受到了空氣的溫度。
「阿寧,愣著幹什麼,不是說要我送你和媽去養老院嗎?」
我猛然睜開眼睛,餘光瞥向四周。
屋內布置簡潔溫馨,正是我家!
我掏出手機,看向上面的日期和時間。
我居然回到了婆婆死去的那天早上。
我霍然起身,推開老公,打開了婆婆的房間門。
婆婆痴傻地坐在搖椅上傻笑,還活得好好的。
「快點,我上班要遲到了。」
老公不耐煩的聲音催促著。
我定了定神,看向老公:
「我今天要做媽最喜歡的糖醋排骨,要不今天先讓她在家裡住一天,明天再送過去吧。」
既然送養老院婆婆會死,那麼如果我改變行動線呢?
老公有些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卻沒有反駁:
「那行,你在家照顧媽,我去上班了。」
我內心百味雜陳。
我懷疑過老公可能有問題。
畢竟上次是他開車送我去的養老院。
但現在,老公對送婆婆去養老院的事兒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不像是設計這一切的人。
而這時,公公也走進門來。
他一直站在門口,正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我表情自然地看向公公,內心卻警惕地觀察。
但公公只是關懷地摸了摸婆婆銀白色的頭髮:
「阿寧,我去找黎院長下象棋。你和晚晴中午不用給我留飯。」
我笑著目送公公離開房間,心中卻更加不解。
公公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異常,那問題出在哪裡呢?
我想起上輩子婆婆胳膊上的掐痕,趕緊掀開婆婆的衣袖。
皮膚上有不少皺紋,顏色蠟黃,但根本沒有掐痕。
所以,那些虐待她的痕跡,是在此後發生的!
「排骨,我要吃排骨。」
婆婆也許是聽到了我的話,不停地念叨著排骨。
我謹慎地拉著婆婆進了廚房。
我給她找了一個小凳子坐在旁邊,開始拿出冰箱裡的冷凍排骨,調配醬汁。
婆婆乖乖地坐著,撕著幾張報紙玩。
我惴惴不安的心鬆了一口氣。
只要這次不帶婆婆出門,她肯定不會再出事。
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我一個激靈迅速接起,竟然是黎院長打來的。
「阿寧,你公公摔倒了,頭都磕破了,你快點過來啊。」
我內心一陣緊張,更多的是懷疑。
黎院長,又是黎院長!
我躊躇片刻,說:「我讓老公現在就去。我……我還要照顧媽……」
結果我老公正在開會,沒接聽電話。
該不會這次婆婆沒死,公公死了吧?
我思索著,直到黎院長再次來電話。
她建議道:「你把婆婆鎖在屋裡就行,你別磨嘰了,趕緊來吧。」
她的電話掛斷了。
我關上爐灶,看向婆婆。
我有預感,如果我鎖上門離開,恐怕回來的時候婆婆又會變成一具屍體!
所以,婆婆決不能留在家裡。
我狠了狠心,給婆婆穿上外衣,拉著她快步往外走。
我不會讓婆婆離開我的視線!
我們打車來到養老院門外。
我幾乎能看到公公坐在一樓窗戶前,黎院長正在給他頭上貼創可貼。
我趕緊拉著婆婆要往前走,卻忽然被拽住。
「廁所,尿尿。」
婆婆一副憋得難受的樣子,拽著我死活不肯往前走。
我咬咬牙,帶著婆婆進了一樓走廊盡頭的女廁。
我送她進入隔間,關上門,隨即緊緊盯著隔間的門,一點不敢放鬆。
裡面傳來細細碎碎上廁所的聲音。
我的目光,不敢移開。
忽然,一聲大喊傳來:
「不好了,有人摔死了!」
我震驚不已。
「怎麼回事,這不是咱們養老院的阿寧阿姨嗎?」
我腦子嗡地一聲。
婆婆正在上廁所,我的目光從未離開過!
我用力撞開廁所的門,裡面空無一人!
我崩潰地衝出廁所,看到門口圍著一堆人。
地上躺著一個摔死的女人,正是我婆婆!
5.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我崩潰地衝上前,低下頭。
婆婆的白髮上沾滿了紅色的血跡。
她的四肢被摔斷,手腳不自然地扭曲著。
但從滿是血污和變形的臉上,還是不難認出……
這就是我的婆婆。
我心頭滿是崩潰和無助。
為什麼,上一秒還在廁所里的婆婆,下一秒就從高高的樓頂上墜落?
為什麼我千防萬防,婆婆還是死了?
難道我還要重蹈上一輩子的覆轍,被誣陷為害死婆婆的兇手嗎?
我手腳冰冷。
到底是誰,要害我!
「阿寧,阿寧,你不能死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摔傷了頭的公公顧不得自己的傷勢。
他在黎院長的攙扶下,撲向了地上的婆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讓周圍的護工和家屬們都感動了。
「這對老夫妻感情還真的好,看這個爺爺哭的,太可憐了。」
「我認識這個女的,是咱們養老院的病人,叫阿寧。一把年紀了,得了老年痴呆,兒媳婦不肯要她,被送到了咱們這兒。」
「是不是養老院看護不周,才害得人摔死了啊,這得賠償不少錢吧?」
聽到周圍人的閒言碎語,黎院長著急地站起身。
「趕緊去調監控,我倒要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手輕輕顫抖,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我懷疑這次的監控也會出問題!
而這時候,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老公和小姑子著急地趕來。
他們看到了婆婆的屍體,都崩潰地哭了起來。
小姑子想到什麼,憤怒地看向黎院長:
「你們養老院到底是怎麼照顧我媽的,你們要給我媽償命!」
黎院長更是著急了:
「這根本不關我們養老院的事兒!」
「是你們家自己通知我們,說是阿寧今天先不來養老院,明天再來。後來是你公公出事兒,你媽才和你嫂子過來!」
老公想到什麼,看向我:
「是啊,老婆,你不是說今天讓媽留在家裡嗎?」
我環顧四周,觀察他們的表情。
「爸摔傷了,我不放心媽一個人在家,所以……」
小姑子頓時著急了,拉住我詢問:
「所以你就把媽帶來了,還不看好她?你不知道媽有老年痴呆症,離不得人嗎!你就是這麼做兒媳婦的!」
「你想多了!我確實一直看著媽,只是帶她去了一趟廁所,她人就不見了。」
小姑子更加生氣:
「你一直看著媽,她怎麼會跑到樓上摔死,你別想推脫責任!」
她怨恨地看著我:
「你和媽關係一直不好,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公公像是上輩子一樣勸說:
「不要這麼說你嫂子。」
小姑子卻更為生氣:
「所以更要弄清楚,媽到底是怎麼死的!」
「確實要弄清楚,婆婆被誰害死的!」我強迫自己冷靜。
黎院長眉頭緊皺,懷疑地看著我。
我知道她又在懷疑,我們家想將老人的死賴給他們的養老院。
然後趁機訛詐一筆。
但我此時內心一片沉靜。
這是一場針對婆婆的殺局,我不過是背鍋俠。
這時候養老院的員工匆匆跑來:
「監控都拿來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