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喘息間呼出白氣,單手摘掉護目鏡看我。
好漂亮的眼睛。
蠱惑著人。
他說:「林近,來愛我吧。」
6.
我燒了兩天醒來。
在他的別墅里。
靜湖凝結成冰,月光深藍。
他咳嗽了幾聲,伸手探我額頭時,發現我睜眼看著他。
「還難受嗎?」他問。
我搖頭。
他說,讓我休息好了,私人飛機會送我回學校。
「你呢?」我問。
「我要走的。」他說,「已經晚了半小時了。」
我拉住他。
他垂眼,看著我。
「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問。
「知道。」
他任由我胡來。
我憋不住氣,要滑下,他托住我。
陸零偏過臉,輕笑一聲。
「怎麼還是學不會?」
我忘記了越克制自律的人,也是一種極端。
當放縱著情與欲傾瀉時,無邊無際。
陸零真是壞心眼。
什麼都做盡了,在人最難磨的時候,還要問一句:「會太欺負人嗎?」
我作勢推開他。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
那天凌晨時分,多日的雪停了。
他像叫我吃早飯一樣自然地說:「我們結婚吧。」
我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
「你不用對我負責的,」我擺手,「不是,我是說,這種東西你情我願。」
「你要對我負責。」
他的黑髮在日光下格外柔軟,「我是第一次。」
他帶我去見他的母親。
車開過市中心的百年老建築群,我指了指外頭說:「以前我就很好奇,住在裡面的是什麼人?」
他牽住我的手。
「那你今天能見到了。」
他母親很溫柔。
送了我很多東西。
「不行,」從家裡出來,我百感交集捧著翡翠手鐲問陸零,「我們要是分手了,是不是要我還回去?」
「不用你還。」
他無奈,輕推我的腦袋,給我開車門把我塞進去。
婚禮盛大。
我看著銀行卡餘額多出的好幾個零,對我成為陸零妻子的這件事更加沒有實感。
室友得知我結婚的消息,不相信。
多番打聽,確認了真實性之後,把我拉黑了。
學長倒是打過電話給我,說了一通巴結的話。
他因為違規帶人,連累他家沒了雪場管理的資格。
「說實話,」他有些抱怨,「當時的事情你也有責任啊。」
「我說話直你別介意,」我真誠建議他,「你那麼清楚男人喜歡什麼,就去干點討男人開心的工作吧。」
他憋了半天說不出話,掛了電話。
測出懷孕是在結婚的第三個月。
我忙著畢業忙著實習。
下班前,還不忘多上一個廁所。
流血了。
我沒多想,踩著自行車自己去了醫院。
抽了十幾管血,暈乎乎的。
醫生說,要住院保胎。
「有家屬嗎?」
我才想起來,我有個陸零。
他拎著大衣,從西海岸凌晨飛機趕來的。
我傻傻笑著和他招手。
「笑什麼?」
他聲音溫柔,眉眼卻有些生氣。
「看到你很開心。」我說。
一句話他就不生氣了。
陸零嘆了口氣,蹲在我身前,頭靠著我的膝蓋。
喘氣。
他說:「你也依賴一下我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髮。
刺短又柔軟,帶著初春的水汽。
7.
生下六一的第五年。
宴會上。
陸零站在二樓欄杆上,望著樓下的無邊泳池。
池邊上的人,聊起了國內的八卦。
「有個女的喜歡了陸今澤快十年。」
「痴情的很。」
「糾纏到最後,一聲不吭什麼都不要就走了。」
陸零聽著,倒威士忌的手一頓。
有人問:「陸今澤沒什麼表示?」
說話那人笑了笑。
「他第二天就把那姑娘的東西全給扔了。」
「這麼絕情?」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可你猜怎麼著?」
那人挑眉,接著說:「他半夜又給全撿回來了,專門找個房間裝進去,到現在還住在那姑娘出國前租的房間裡。」
沒人再接話了。
「你們信不信,」那人說,「只要她回來,陸今澤分分鐘被套牢。」
樓下講著講著,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六一抱著玩具去找陸零。
「爸爸。」
他微怔,轉頭抱她時,看見了我。
夜裡。
陸零問我:「如果我不是他哥,校友會那天你會來找我嗎?」
「說會,是騙人的,」我實話實說,「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因為孩子嗎?」他問。
「因為你很好,我漸漸喜歡上你了。」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頭。
溫柔至極,好像永遠都不會對我發脾氣。
「沒關係。」他說,「不用勉強自己說愛我。」
那是我們第一次直接的情緒衝突。
他心裡介意。
我無從解釋。
「你要走嗎?」
我靠在門上問他。
被冷暴力了太多年,下意識對衝突感到害怕。
怕他一生氣,就再也不回來。
「不是。」
他越過我,反手把門鎖上。
撩起我的頭髮。
「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寶寶。」
他看著我,頓了頓。
「做恨。」
求饒是沒用的。
平時最受不了什麼,就來什麼。
我受不住力,撞上床頭。
他伸手墊住,低聲說了句:「抱歉,弄疼你了嗎?」
我搖頭,又點頭。
「等、等會,」我舉手,「我想喝水。」
「渴著。」
他握住我的腳踝,將我翻過去。
我再說不出一句話。
只有被撞碎的、想忍住又溢出來的餘音。
地中海深夏的良夜。
破曉時分。
星月墜入波光靜謐的海面。
他偏過頭,靠在白紗窗前抽煙。
後背幾道清晰劃痕。
我從沒見過他抽煙,平日裡他克製得極好。
察覺我醒來。
他起身,拿水給我。
「林近。」
我抬頭看他。
他低頭吻我內心,溫柔至極。
他說:「你要是跑回國去見他,我就把你關起來。」
我們冷戰了三天。
他回國去開會。
我拎著六一。
「走,去接爸爸回家。」
8.
從陸今澤車上下來。
我在風口站了一會,打電話給陸零。
十分鐘後,他開車來接我。
「六一呢?」
我坐上副駕。
「睡著了,送回家了。」
他打著方向盤,流光浮過他的側臉。
「我們去哪?」
我一臉期待,「偷偷帶我去吃好吃的嗎?」
他看了我一眼,又挪回去。
「不是。」
「找個風水寶地把你關起來。」
陸零還是帶我去吃我喜歡的。
「你要怎麼關我。」
我吃完,跟在他身後上車。
他拎起後排的文件袋,帶我去派出所的戶籍科。
陸零正正經經,拿出海牙認證的翻譯件。
我戶籍上的婚姻狀況從未婚改為已婚。
我眨巴眼睛看他。
「這就是你的『關起來』?」
他眉眼一抬。
「法治社會了。」
「用婚姻的合法性降低你重婚的可能性,」他敲了敲我的腦袋,「防止你國外一個老公,國內一個老公。」
我默默開車門。
他伸手,把車門關上。
「所以,你還是來見他了。」
「不是,我是想你了。」我抬頭看他,「來接你回家的,老公。」
我說,他太壞了,冷戰還要我主動和好。
他問:「你要什麼補償?」
外人眼裡,陸零是精英教育培養起來的貴公子。
絕不會沉溺於無法制止、容易讓人沒了規矩的癮。
也不會陷入被動的局面無法自拔。
但此刻的停車場。
車內。